才片刻功夫他便匆匆趕來,寬大的雲龍紋袖子蓋在我冰冷的手上,讓我有些許的慰藉。
他將我從塌上扶在他懷裡靠著,神色關切問:“紫硯說你身子不大妥,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勉強起身,隻咳得麵頰潮紅道:“皇上彆聽下人亂說,臣妾沒事,隻是咳兩聲而已,也是舊疾了。”
他眼底有不舍之情,喂了我一口茶水道:“你這老毛病真要改改了,這可不是諱疾忌醫麼?縱使是小疾也要拖成大病了。”
我垂下眼瞼,手劃著他身上衣裳的龍紋,隻將聲音壓得更低:“臣妾也是不想讓皇上擔心,皇上前朝有這麼許多國事要忙,何況臣妾的身子還撐得住……”
“去傳太醫來”他邊道邊替我披了件外衣,道:“你這般真是讓朕心疼。”
這樣說了一會兒門外傳太醫到,我抬眼一看卻是一個模樣年輕稍有麵生的太醫,眼瞧著最多也隻二十七八。他依禮問了安,便坐下替我把脈。
我隻有些好奇,便問:“這位太醫好生眼生,才進的太醫院?”
他神色儼然,道:“微臣姓宋名子默,本是吏目,前些日方由院史提拔為禦醫。”
我噢一聲,靜靜等著切脈的結果。時間靜靜流淌著,窗外的一簾紫藤被清風吹過,散落一地的旖旎,悠然拂動著人的心扉。春風輕揚,微微卷起一片紫色花瓣送入窗沿,隻散落在我粉色的衣袖上,揮之不去。如此靜好的歲月不僅屬於花前月下,更蘊藏著層層殺機,隻是那春景,彌漫著紫色的幽麗,漸漸迷茫了人眼,將這份洶湧暗自藏於了萬豔芳菲之下。
他切脈謹慎而仔細,然而片刻終於蹙眉起身,作揖道:“回皇上,小主體內有白降丹之毒,而且已非兩三日,依微臣看或許是被人下毒了。因那白降丹並不多得,宮中用起來也是謹而慎之,隻用於提膿拔毒,退管生肌。這白降丹有劇毒,忌內服,外用也要酌量,然小主的身子裡有微量白降丹毒,怕是平日不慎服入口了。”
皇上臉色旋即凝重,猛地站起來問他:“在哪裡下的毒?”
我亦惶然失色,用手扶了扶那支鏤金石榴紅寶石簪,麵色憂愁道:“臣妾平日恪守本分,凡事謹慎守己,為何她們還要……這七八日下來臣妾隻以為是舊疾發作,卻不想是遭人下藥了。”
他震怒,攥緊手指隻問:“已有多久了?”
宋太醫抬首道:“回皇上,總有十來日了。”
我暗暗吃了一驚,咬了咬下唇開口道:“臣妾隻是不知何人對我這般歹毒用心,竟要置於死地。十來日……臣妾依稀記得前些日皇上還賞了臣妾發簪,這樣想來,大約是誰看了刺心了才要害臣妾。”
宋太醫微微注目,最後道:“微臣瞧著這石榴簪有些古怪,可容小主取下給微臣一看究竟?”
我依言拿下了給他,道:“這還是皇上親自賞的,臣妾這些日天天戴著的。”
皇上有些疑惑,上前握了握我的手道:“朕賜與你的不是那流蘇簪子嗎?何時賞你這鏤金石榴簪了?”
我輕輕用手指捂了口,訝異道:“這可不是葉公公親自拿盒子送來的?說是您親賜的,還道臣妾可以再另選一支簪子。”
宋太醫看了半晌,道:“皇上,這簪頭的鏤空石榴裡藏了許多白降丹,雖微臣並不十分懂金銀器,但看樣子是打造這簪子時就將這毒藥藏於其中了。想來小主平日梳妝打扮碰了這榴身,使得手指沾到毒,一個不小心吃些小點心便將毒服下了。若是再晚個半旬發現,隻怕華佗再世也回天乏力了。”
他心有鬱結,凝眉道:“朕親自賞的簪子怕是被有心之人調包了。”
我身子一凜,便軟軟靠在他身上,柔聲道:“臣妾平日一向愛戴流蘇簪子,怕是宮中之人都知道的。記得那日葉公公送來的簪子中也隻有這一支是流蘇的,是以臣妾才挑了這支。我一直以為那白色晶瑩之物是寶石一類。沒想到陰差陽錯,竟與皇上的初衷一樣。”
他若有所思頜首,道:“朕的宮裡竟有這種陰險歹毒之人,後宮失和又怎能讓朕在前朝安心,此事定要仔細調查,絕不能再容周氏之流。傳朕旨意,讓葉總管來見朕。”他頓了頓,又道:“把打造那些簪子的金匠也一同押來。”
須臾,葉總管同幾個金匠紛紛而至,隻跪於堂前聽他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