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也是很奇怪地看著我,當時累到不行,被他們看得煩了,便大罵一聲‘看什麼看!滾!!’那幾個就都被嚇走了……”
秦尚塵長相英俊,氣質乾淨,平日的衣服乾淨平整,最常穿的是burberry的格子襯衣和牛仔褲。
雖然隻是在高中,並不存在成人的“品味”問題,但在寢室也聽到過室友說“能把格子襯衫的氣質表現的這麼淋漓儘致的人真的不多”。
能得到同性的稱讚,想必秦尚塵真的是不那麼簡單的人,這樣的陽光少年,雖然有時還會顯露出狂妄的暴戾,但隻要假以時日,必定會成長為優秀而內斂的男人。
所以,這樣的少年親口講出的“睡在廁所”的事,真的是讓毛封歎為觀止了。
甚至還有些不敢相信。
這樣交談了一會,感覺彼此的距離正在逐漸拉近,毛封也感覺與人交流時那種膽怯的感覺漸漸減少了。
之後窗外起了風,窗戶不定時地輕輕晃動,發出陣陣輕微的嗡鳴,液體流入血管時手背裡冰涼的刺&激感和被窩裡的溫暖,以及醫務室各種藥品摻雜的氣味,有些太過明亮的燈光,像形成一個強大的氣場般讓毛封深陷其中。
之後的很多年,毛封都會不定時地夢到那天的場景,毫發畢現,甚至連當時的燈光、氣味、棉被摩擦在皮膚上的感覺都分外鮮明。
而秦尚塵就在這樣的場景之中,麵容溫和的,帶著早熟少年所剩不多的靦腆與自己交談。
再次醒來是被秦尚塵晃醒的,外邊人聲嘈雜,點滴的瓶子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摘了下來。
毛封坐起來,揉了揉還看不大清晰的眼睛,道:“下課了?”
秦尚塵站在一邊,脫下外套搭在毛封的肩上:“恩,點滴二十分鐘前打完的,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下床活動一下吧,我們該回去了。”
“哦。”毛封自小反應遲鈍,肢體又不協調,剛剛從睡眠中醒來,腦袋不大靈醒。忘記自己下午剛劇烈運動完,還是像平時那樣撩&開被子就要往下走。
等到一隻腳已落地,才感到大&腿的肌肉酸疼得要命,然而另一隻腳在半空又收不回來,沒能擺脫得了慣性的作祟,身體直直地向地麵撞去。
“咚!”的一聲,頭部與地麵撞擊的聲音。
秦尚塵聽到聲響回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毛封麵部著地,一條腿跟白色床單下垂的部分絞在一起,另一條腿則跪在地上支撐身體。隔了一會似乎才有反應似的翻過身子坐在地上,一臉迷茫地看著跟白色床單絞在一起晃蕩的腿。
雙手捂著額頭,嘴裡卻說:“腿好疼。”
毛封笨拙的樣子很可愛,但更多的還是好笑。
秦尚塵第一個感覺就是“想笑”,第二個感覺又是“不能笑”,所以憋得一臉鬱卒。
等到秦尚塵幫他把腿跟床單分離,又扶起他時,毛封的眼神才清明不少,神智恢複了,便為自己剛才的動作羞愧起來。
秦尚塵雖然隱藏得夠好,可偶爾控製不住的麵部肌肉的抽&搐和明顯上揚卻拚命裝作沒事一般的唇角卻暴露了他想爆笑的衝動。
毛封瞟到眼裡,又氣又羞又急,頓時雙頰通紅。
未經過什麼思考,便把扶著自己胳膊的雙手狠力甩走,嚷道:“不許笑!!”
不說還好,說了這句話秦尚塵反倒像是被人點了笑穴一般地“哈哈”笑個沒完。
他那樣子,毫無“穩重、風度”“溫和、內斂”可言,徹底顛覆平日的君子形象,隻差沒有蹲在地上邊笑邊做雙手錘地狀。
毛封隻覺得受到的衝擊比聽到他親口說自己“睡在廁所裡”時還要大,又一次被驚呆了。
很久以後,兩人對彼此說起這一天的感覺時,才發現這個起風的秋夜,充斥著藥品味道和明亮燈光的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裡,兩人都在不停地為彼此吃驚。
他為他的笑容,他為他的過去。
他為他的笨拙,他又為了他的笑容。
毛封一直以為,這天和一年後自己與秦尚塵在狹窄簡陋的小旅館做&愛的那天相同,都是自己同秦尚塵之間裡程碑式的開始。
回寢室的路上,毛封的胳膊被秦尚塵攙著,雙&腿緩緩移動。
掌心溫暖乾燥,跟剛長跑完被人扶住腰時的感覺一樣,平靜而安心。
秦尚塵在旁邊開口:“今天很開心。”
兩人並不是要好的朋友,秦尚塵也不過是陪著自己打點滴而已,他說“開心”,倒讓毛封無所適從,回答“謝謝”麼?他又不是在誇獎自己。
毛封模糊地回答:“是啊。”
“之前跟你有些不愉快的事,我想,大概是有些誤會吧。”兩人的腳踩在路麵的落葉上。
“可能吧。”頓了頓,毛封鼓起勇氣道,“我知道很多人說我的行為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會得罪了彆人,好像什麼也做不好,時間久了,連自己也懷疑起自己來。”
“防備心太重而已。”
“恩?”毛封抬頭。
秦尚塵笑了笑:“我沒有資格去揣測什麼。隻是覺得,你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敏感沒有錯,自卑沒有錯,偶爾舉止怪異也沒有錯,畢竟,誰能沒有點歇斯底裡。可是這些若是強烈到了病態的地步,問題就不容小覷了。
毛封現在就處於病態與非病態的臨界點上。
縱然有性格的因素,可更多的,還是環境使然。
況且,環境本身就會影響人的性格。
秦尚塵沒忍住,還是問道:“你以前……”
未等他說完,毛封便慌張地打斷,道:“我寢室到了,我先進去了……”
說完便轉身向裡走。
“等一下毛封!”秦尚塵捉住他的胳膊將他拖出來,盯住他的眼睛,“你是一個正常的人,不要懷疑自己。”
毛封被那雙漂亮而堅定的眼睛盯得心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輕輕地拿開了秦尚塵的手,緩緩走回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