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了。

璐菲從碎裂的木屑中勉強站起，皮膚、肌肉、骨骼因為痛楚而發出悲鳴，四歲的身體太過孱弱，隻遭受一擊便疼得她險些飆淚，璐菲咬著下唇搖搖晃晃地站定，耳邊隱約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喊，璐菲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海賊王正被戴著草帽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纏住，他難得得無心纏鬥，一個勁地想伸手抓她，可偏偏對手實力相當，且似乎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每每在海賊王出手前將他攔住，海賊王大概很久沒有遇到過如此棘手的狀況了，因為考慮著救人而無法進入狀態戰鬥。

而她竟然成了累贅，璐菲心急如焚，不甘地喊：“海賊王叔叔，你不用管我，我沒問題的！”

酒館木門被拳頭打碎，煙塵四起，紛落的木屑如同飛舞的瓢蟲，聽到女孩的喊聲，路飛動作一頓，他衝她點頭，伴著揮出的拳風認真保證：“我很快解決他，小璐璐你再堅持一下！”

“好，沒問題！”璐菲深呼吸，慢慢轉過臉來，眼尾餘光掃過對麵的女孩，對方正氣定神閒地背著手 ，高抬下巴睥睨著她狼狽的姿態。

“你打不過我的，乖乖就範不是很好嗎？”女孩踱步朝她走近，璐菲警惕地眯起眼，指尖微曲，熟悉的能力如她預料得無法施展。

“誰會乖乖就範啊，突然出現說要代替我們去外麵的世界生活……”璐菲瞥眼觀察四周，思緒運轉如同走馬燈，在腦海浮光掠影。

“你在想辦法拖延時間嗎？”女孩幾個踏步閃瞬出現在璐菲麵前，自信地擋住她一切視線餘光，甚至趁其不備握住了璐菲的手，璐菲怔怔望她，不敢輕舉妄動，隻聽女孩和氣勸說，“你知道嗎？在這裡能看見整個世界，就像鏡子一樣，映照出世界的每一處角落，我知道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我了解你的一舉一動，我甚至擁有你巔峰時期的實力，與其等你花費數年或者數十年慢慢成長，還不如直接讓我代替你，比起你，路飛現在更需要我。”

“彆、彆開玩笑了！”璐菲一把甩開了女孩的手，憤怒地瞪她，“彆想打路飛的主意！”

“我發誓我沒有。”女孩無辜地舉手，“你有多喜歡路飛，我也就多喜歡路飛，我就是你呀。”

“我和你不一樣的！”璐菲怒氣衝衝地反駁，身體先於理智出手，無奈動作太過遲緩，璐菲的攻擊被一一躲開，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煩，借著璐菲出拳的間隙摁住她的手臂，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背後。

“不要再動了，我在認真地和你談判，四歲的你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女孩厲聲警告，她稍稍用力，被她摁住的手臂發出哢哢的骨骼扭動聲，伴隨著璐菲痛苦的悶哼。

“你到底想怎麼樣？”璐菲緊皺著眉，身體被桎梏得無法動彈，海賊王在前一刻被引出了屋外，此刻外麵忽然沒了打鬥的聲息，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再沒有比這更糟糕的狀況了，璐菲佯裝巋然不動，等待著女孩的回答。

“沒怎麼樣，就是帶你去看一段錄像。”女孩拉著她往外走，嘴角輕彎，笑眯了眼，像極了平日裡的自己，“看完你就會改變主意的。”

“……我不會。”璐菲梗著脖子固執地嗆聲，“誰也不能代替我。”

“這話等你看完再說吧。”

被引領著來到一間糖果屋前，璐菲疑惑地看著女孩推開玻璃門，一股乾燥熱風從逐漸敞開的門縫間飄來，背脊被用力一推，身體被迫朝前踏了幾步，腳底陷進灼燙的細沙間，漫天陽光似要將她烤化一般浩浩蕩蕩地傾軋而來，璐菲的大腦出現一瞬空白，無邊無際的延綿沙丘占據她的視線，稀疏翠綠的仙人掌如同離群的珊瑚張開滿身的刺，璐菲僵硬地扭頭看身後，門前門後仿佛穿越了半個世界，這是在做夢吧？糖果屋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沙漠？

“先彆吃驚，等下就有好戲看了。”女孩神秘地在唇前豎起食指，示意璐菲側耳傾聽，她轉過身，抬頭望天，沙塵滾過微熏的藍紫色天空，像密密麻麻的樹葉從枝端簌簌落下，璐菲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吃驚地發現一道人影從天空中墜落，如同鎖鏈般的沙塵在人影落下的瞬間消弭散去。

乾燥的風沙卷過沙丘，兩道頎長的身影走近掉落的人影，而遠方少女高亢決絕的呼喊穿過呼嘯的風聲，在偌大空曠的沙漠回蕩。

“路飛！！我在阿爾巴那等著你！！！！”

“好！！！”

少年大聲回應，他的臉上揚起爽朗而又熟稔的笑。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路飛會……”璐菲不敢置信，隻踏過一扇門，就繞過新世界、紅土大陸來到了樂園？

“不要驚訝，這隻是一段曆史。”女孩嬉笑著拉著璐菲，掩去氣息，“這段曆史發生在阿拉巴斯坦，好好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看了又能怎麼樣？”璐菲皺起眉，不明白女孩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你看完就明白了。”女孩衝沙漠中的幾人努努嘴，示意璐菲安靜看，遠處的少年解下係在草帽上的遮陽頭巾，露出一張少年的仍顯青澀的清秀臉龐，麵上的神情沒有如臨大敵的膽怯，反而透出股不同尋常的沉靜。

“那家夥啊……自己明明很弱，可還是想拯救所有人，什麼都放不下，一直很痛苦啊……還希望這次叛亂中誰都不要死。”少年扶著額頭，聲調低沉平緩，在前往王國首都阿爾巴那的路上，他和薇薇因為戰爭是否死人而引起爭執，他固執地堅持糾正她天真的想法，如果連戰爭都不會引發傷亡，那香克斯怎麼會為了救他而失去手臂？薩博怎麼會被天龍人打落下海而死？他又怎麼會和璐璐失散那麼多年？

對麵的男人像是聽到了可笑的謠言：“誰都不要死？說得可真好聽啊，那種天真的期望和平的笨蛋，不懂什麼叫真正的戰鬥，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啊。”少年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對麵殺機四露的男人，“但是她說隻要還有你在，就會和你拚死戰鬥到底的。”

滾燙的陽光在這場平靜對峙中暗淡，天空的色彩像煉爐中的鐵塊隱隱透出氤氳的紅，從海上吹來的風翻山越嶺滾過寂靜的沙漠，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黃沙，驀地拔高了聲音：“所以我要在這裡解決你！”

男人因這挑釁而發出嗤笑，他扔出沙漏，給了少年三分鐘打敗他的時間，如果超過則恕不奉陪。

紫色的沙子從沙漏的一端簌簌落下，晶瑩的沙粒像星子般閃著碎光，少年握了握拳，毫不猶豫地發動攻擊，手臂拉長，拳頭如同疾風驟雨，將男人的身體打散成沙，隨風飄散的沙子很快彙聚回來，男人的身體恢複如常，他的喉間發出輕蔑的低笑：“不管怎樣攻擊，你都絕對碰不到我的。”

“橡皮！！機關槍！！！”少年伸長了手，渾然不管男人的挑釁，無數拳影打穿男人的身體，卻又在他收回的瞬間，男人又一次將洞口填補如初，所有的攻擊都成無效，少年卻毫不氣餒，仍然堅持不懈地進攻，地上的沙漏在飛揚的沙塵間逐漸落儘，時間隻剩一分不到，男人似乎厭煩了少年無用的攻擊，手掌化成沙刃，劈空破斧地斬向遠處少年，少年仿佛預感到危機靠近，踉蹌後退，驚詫地看著滾動的沙刃筆直地劈開了十裡沙漠。

“哇，沙漠被劈成兩半了……”少年趴在劈開的沙邊驚歎，男人眯了眯眼，對少年的不知所謂忍耐到了極限，他的手掌按向腳底沙漠，巨大的能量撼動地底，少年腳下的沙子霍然陷落，頃刻化為流沙泥淖，流沙淹沒少年的小腿，少年慌亂地四處奔逃。

在沙丘後觀看戰局的璐菲心頭一緊，迫切地想跑去幫忙，女孩眼疾手快地抓住璐菲：“你想乾什麼？！”

“我要去幫路飛！”璐菲瞪著礙事的女孩，使勁抽手。

“這隻是一段曆史的記載，你去幫了也沒用，等你再一次踏進那扇門，所有的故事依然會重演，就像你進入那家酒館。”女孩解釋著，璐菲一臉固執聽不進勸，她隻得一巴掌拍向她的後腦勺，直將她的臉拍進沙子裡。

“可惡……”打不過對方，璐菲隻得恨恨瞪她，耳畔忽然傳來一陣驚呼，男人竟拽著路飛的一隻手，生生將他的手吸乾成枯枝一般，璐菲焦急萬分，不死心地要爬起來幫忙，女孩卻又一把將她的腦袋按進沙子裡。

遠處，倒數著時間的沙漏流失殆儘，三分鐘過去，男人的耐心也一並被磨儘，他看著少年慌亂地奔去喝水，乾枯的手臂因為吸收了水分而恢複原狀，他興奮不能自己，活蹦亂跳地像個蹩腳的小醜，可笑極了，男人睨著少年，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他攤開手掌，掌心細沙旋動，旋轉的流沙迅速擴大變成巨大沙塵暴。

“這是……？！”路飛緊緊盯著沙塵暴，巨大的風沙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對麵的男人張合著嘴唇，聲音在呼嘯的風沙間模糊不清，但猶巴兩字卻惡意地鑽進了他的耳中。

沙塵暴將朝著猶巴前進。

“什……什麼？！！”路飛猛地瞪大了眼睛，憤怒又無措地向男人跑去，他拽著他的衣領要他住手，男人無動於衷，沙塵暴卻開始移動，路飛又慌亂莽撞地跑向沙塵暴，揮著拳頭企圖抵禦這巨龍般的風暴，纖瘦的身體被颶風刮飛，他隻身無法阻止這浩大的劫難，隻有……路飛飛快起身跑向男人。

璐菲緊盯著亂竄的少年，心底隱約有不詳的預感，她回頭瞪著女孩，氣急敗壞地踹她：“不要再阻止我了，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嗎？就憑你現在的身體？”女孩平靜地看著璐菲，絲毫不受挑釁，桎梏著女孩的手卻鬆開了。

沒了阻攔，璐菲急不可耐地朝爭鬥的兩人跑去，巨大風沙晃花她的眼睛，她恍惚看見少年揪著男人的衣領大喊著停下，男人睥睨著方寸大亂的少年，戴著金勾的左手猛地揮向少年的身軀，時間仿佛靜止，所有的聲息都隨著定格的畫麵流逝，大片大片的紅色占據天幕，金勾刺穿少年的胸膛，鮮血如同食人花在胸口綻開，少年似乎疼極了，他微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痛喊，璐菲定定站在飛舞的沙塵間，腳底仿佛生了根，無法再挪動一步。

路飛……死了嗎？

不……這一切都是假的，路飛還要成為海賊王，還有那麼多那麼多冒險等著他，他怎麼會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