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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外的沒有跌入虛空。
可沒有了你,我也不想去永樂城。
我在世間遊蕩,見雪花變成射線,胡亂灑向地表,臭氧層擋不住,冰層也蓋不完。
不知地殼是否足夠強大,總之,許久不再見先遣隊員的身影。
太陽終究是暗淡了,如同殘喘到頭。
沒有能量來源的星球會怎樣?你改造的失敗否定了部分答案,寄居地底的生活又偷走了人們對於天空的敬仰。
我難得憂心了一下你們人類,我倒是一直在擔心你。
我看向大地深處,就像看著自己。
人類並未遺忘名為大地的搖籃,企圖重回家園又不舍已經造好的伊甸園。
技術更新,失敗七次後迎來必然的成功。
無數實驗體散落一地,我撿起他們,也是撿起了你。
改造範圍擴大,人與機器共存成了新的潮流。
當他們歎息讚美新的器官時,是否也像我一樣,想到了那個叫安妮斯朵拉的你?
他們記不起來的。
你隻是小白鼠,更是他們失敗的證據。
你隻會被掩埋,被遺忘,被人用筆將名字抹去,我能做的隻有將你刻在腦海裡。
引力拖曳,實體鮮明的失重感。
感官連通,無名的寒冷將我吞噬前,我墜入恒溫的地下。
記憶清晰了一些。
我伸手亂抓著,企圖減緩下降的速度。
墜落無止境,當我思考著能否看見一隻拿著懷表的兔子時,下肢傳來清楚的痛感將我震醒。
眼前漆黑一片,除了能站穩外,體感與方才的下落並無不同。
好吧,也許是因為沒有你的接引,我才會落到這麼個鬼地方。
我靜下,思考去留。不遠處傳來突兀的哢嚓聲,竟是你開了們,贈予我光明。
在重識你之前,你啪地合上門。
我無奈倒也習慣。不知你為何這般不願見我,分明這麼多世隻有我一直記著你,分明害你的人從不是我。
我向門走去,兩道力同時握住把手。
門外是蹙眉的你,你將我拖出黑屋——儘管它空空如也,你們管那個地方叫倉庫,一個對你我來說都很古老的詞。
在推開下一道門前,你像原先一樣用電器掃描我。
啟動它們很麻煩,你打開手臂,純粹的銀白色骨骼緊密相連。
你從一堆雜亂的凹凸中找到你的願望,隻需視線停留七秒,手臂合上。
“我該恭喜你有了實體,還是該慶幸你落在禁止科技的教會?”你的聲音幽幽,比上一世多了點情感。
“要知道,上層的無縫檢測可以把任何一個陌生分子碾碎,或者重構,變成他們的走狗。”
我還沒多加思考,你繼續說著。
有些熱情過頭了,我想。有點像我第一次認識的那個你。
“忘說了,托你的福,人體改造已經登峰造極,除了大腦,彆的器官都能用量產機械代替了。就連思維也能更新,人永不老去,永不死去。我算是最後一批新生兒。”
我不想回複你那句“托你的福”。
我又做了些什麼呢?除了你根本沒人看得到我。
門開了。蠟燭狀的模型閃著明滅的光,晦暗得像地表那顆恒星,昏沉地發光,讓人勉強看清四周。
這是一間空曠的禮堂,頂層極高,古老的壁畫攀上四壁,裡麵的人像移動著,表明它們那投影的真實身份。
光最濃的地方佇立一張高聳的椅子,威嚴厚重。
高椅上擺著權杖而非坐著教主,教主從椅子後鑽出。
她年紀不小,頭發花白,臉上的皺紋親切深邃。
在人類可以隨意更換器官的年代,還能堅守肉身,坦然麵對衰老,真不容易。
“安妮?”她眯眼看了一會兒,辨認出你,隨即疑惑的目光撞向我,帶了些審視。“我不記得你說過今天又新信徒要加入。”
你麵不改色。“她隻是虔誠的在門口禱告了好久,被路過的我聽到了。”
“去吧,加入他們。”你側臉對我悄聲說著,我無暇思考你們的關係,身體不由自主的向教主走去。
她聽完你的解釋,換上了慈祥的麵容。“好孩子,圖薩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歡迎你。找到組織很不容易吧?”
教主將我攔在高椅前,像我認知裡的老人家一樣絮叨了幾句,我分析著她想要的答案,再將它從我口中說出。
檢測,宣誓,誦讀教義。文字陌生而熟悉,高深的詞句掩蓋不住原始的鄉土氣息,我想我應該在哪兒讀過,也許是過去,也許是未來,隻是同你一起。
沒有身份的我跟著你進了鋼鐵鑄就的庇護所。
我住在你隔壁,整天和同僚談論他們的神明。
你很少露麵,出現的時機精準無比。
淳樸的信徒總是相信你從未離開,從未遠去,跟他們一樣。
我想到他們對改造的厭惡,在你夜半歸來時讀懂了你的身份。
不清楚你如何躲過他們的檢測,也許改造在你加入之後,也許是他們真摯到傻的信念救了你。
我不會說出去,你相信我正如相信你自己。
禮拜的日子到了,我們身著素衣,手捧聖餐(我知道這是機械農場的傑作),排隊接受主教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