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聽言來到後廚,就聞到一陣極其濃鬱的腥臭味,穆平安便見那方天師一揮衣袖,廚房內的濃煙稍稍散去。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廚子和婢女竟不見蹤影!
地上隻剩兩灘黃水,離近了腥臭難聞。
找遍廚房,隻有腥臭的黃水旁還剩半根老鼠的尾巴。
“人呢!”趙語歡急道,“分明在這兒的!”
“難道是化屍了嗎……”她戰栗著往穆平安看去,穆平安正在左右四顧。
煙霧籠罩的時間久了,他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府內回廊地躺倒著些體力不支的侍者家仆,但如天師所說隻是暈過去了。
沒有人傳話,也不知道那兩人是不是失蹤了。
趙語歡道:“就是大哥的丫鬟鈴音和做飯的曹叔,我親眼所見,他倆倒在這裡,抓痕都隻是皮外傷,並不致命。我查驗了他們的身體,頸骨臟器都完好無損,不知為何竟沒了氣息。”
“穆平安也能作證,雖然看不見他們,但他們確實已經不在了!”
穆平安覺著趙府怕是隻以為是尋常惡鬼凶靈作祟,並沒有太當回事,因此沒有遣散丫鬟幫廚,而是儘數留在府中。
本想宴請天師,結果做飯的大廚出了事。
趙家大娘子馮瀲看向那兩灘黃水,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穆平安正拿著一根雞爪去試探那黃水。
嗤地一聲,雞爪爪尖上漆黑一片,有一縷黃煙融入空氣中迷蒙的淡粉色煙霧中,而雞爪尖被溶解了一截。
馮瀲明銳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他如同局外人般,梗著脖子小聲道:“我、我就試試。”
馮瀲道:“這黃水有毒,竟能腐蝕生物。”
方天師恫嚇道:“看來就是這狐妖爪中之毒,此毒凶險,若不趕緊擒住它,趙府危矣……”
“不對,不止。”穆平安極小聲地道。
馮瀲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看似落魄的半大青年。
尋常家仆都昏倒了,而這位街口賣菜的小哥還精神十足……
“嗯?”
就在這時,方弈發出一聲驚疑。
穆平安見他凹陷的臉上閃過一絲狂喜,身影已然躍出門外,沒入煙霧中。
下一瞬,遠處傳來他的聲音:“孽畜!”
幾乎是他身形消失的瞬間,馮瀲神色一緊,即刻動身,她後一步來到花園假山處,手中長劍錚然一聲,敲在了方弈的長杖上,急聲喊道。
“方天師,手下留情。”
穆平安被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趙語歡拽去聲源處。
“趙大娘子,這是何意?”方弈道,“為何要阻擾我緝拿狐妖?”
“是狐妖,走,我們去看看!”趙語歡在白煙下待久了有些犯困,但半點不妨礙她看熱鬨的興致。
老實說,穆平安是不大樂意去的,他怕有危險。
但他的衣袖被這天真爛漫的少女硬扯著,對方像在尋求心安般,拽著他往外走。
饒是他擔心危險,卻也還是被拉著加快了腳步,來到天師與趙家大娘子起爭執的地方。
白煙甚重,唯有湊得夠近,才能看得清楚。穆平安細看那白煙,也不知有什麼東西穿行過,那裡的白煙中有著桃霧劃過的軌跡。
馮瀲也不藏著了,坦言道:“天師有所不知,趙家祖先曾救過一隻得道的金狐,那金狐口吐人言說要報答趙府,之後趙府便一直祭拜著它。”
“老身以性命擔保,此妖不可能禍害趙府中人,除非,”馮瀲斂容道,“有東西要禍害趙府。”
穆平安聽那方弈道:“此狐妖得了數百年供奉之力,已修煉成形,倘若不除,趙府禍患不止,將永無寧日。”
馮瀲並非好糊弄之人,她笑道:“不知方天師打算怎麼除這狐妖?是當場擊殺,還是……”
如果狐妖並非禍事者,卻還是問是否要擊殺,這是在試探方弈的深淺啊,穆平安就聽到方弈在那扯大旗:“以我的道行,尚不足以擊殺它,想來可以捕獲它,將之帶出趙府,今後它是為善還是作惡,是生是死,就看它的造化。”
“方天師有心了,”馮瀲道,“但眼下金狐已現形,我看它爪子掠過水池,但池中金魚依然空遊其中,說它毒害府中之人,實在牽強。”
方弈低聲細語:“若毒殺家仆之事,並非此狐所為,那就說明讓府中之人無故失蹤的罪魁禍首,此刻還潛藏在暗處……”
“難怪我說是哪裡眼熟。”趙語歡說話的同時打了個哈欠,主要是白煙實在致昏。
穆平安道:“怎麼說?”
趙語歡道:“祖祠供桌上的牆壁上,便有金狐的畫像。都說趙府是受傳說中的金狐庇佑的,我原本還不信……走,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看。”
“欸不,不必了。”穆平安可不想知道太多。
知道太多的人下場都不太好,再說,哪有人才剛認識就被帶去祖祠麵見祖先的。
“你不是修士嗎,怎麼也犯困?”穆平安問趙語歡,他覺得自己也得打個哈欠以示清白,於是掩飾似的捂了下嘴。
奇了。
按理說他已經不是修士了,在這滾滾濃煙中應該失去意識才對。
但他依舊十分清醒。
……興許是他的靈獸雲雀正在屋頂鴟吻上,他的靈獸未受濃煙波及,所以毫無修為的他也能在濃煙中應對自如?
“我是修士這件事不足道啊,兩年前,我還有點修為,但這兩年荒廢修行,於是又跌回去了。”趙語歡一眼就看出了他打哈欠是假的,道,“彆裝了,你該不會才是修士吧!”
現在買菜的小販都是修士了嗎!
她隨手抓了個菜販子都是難得一見的修士?
“我不是。”穆平安沒忘記自己丹田破碎,修為儘失的事實,這兩年半的時間裡,他一次都沒修煉過,就算有修為也荒廢了,更何況他本就沒有。
他心念一動,突然對趙語歡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保持清醒的方法。”
“但你不可以告訴其他任何人。”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時的趙語歡沒當回事,純粹隻是好奇。
穆平安教她念起一段口訣,這是他這些年翻閱屋裡的典籍,總結出的修行功法中的起始句,比他早年引靈入體的法決還要更加精煉,按理說這已經是最精簡的功法口訣,哪怕是資質平庸之人,習之也能輕而易舉引靈入體,突破凡蛻第一境也指日可待……
此地雖然烏煙瘴氣,但也正因為煙霧彌漫,其中靈氣也較外頭的要濃鬱一些。
趙語歡念了好多遍,精神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她眼裡亮了:“真的有用!”
“有用就好。”果然有效。穆平安心情複雜。
這麼有用的口訣,在他身上卻無法奏效。
他就像幾乎都能修煉中的那個例外。
倏然,他眼角晃過一道金芒,似有什麼東西竄出,直衝趙語歡頭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