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酌洲在醫院待了一天,做了一係列檢查,尤其是他的雙腿。
他的雙腿的確已經恢複了知覺,在宴聆青碰過之後。
不是錯覺,也不是短暫的黃粱一夢。
隻要經過複健和調理,他可以重新站起來。
醫生興奮地告知這一切,一張一張檢查單放在麵前的時候,江酌洲終於有了實感。
他可以站起來了。
從車禍受傷,到傷勢痊愈他卻無法站立,國內外多個頂尖專家一同宣布他可能永遠無法站立的時候,江酌洲就已經放棄過了。
他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父母的車禍,他的車禍,他們不在同一輛車上,不在同一個地點,卻同一時間遭受了意外。
是的,意外,怎麼查都是意外。
之後是他的情緒逐漸不受控,理智崩潰,陷入瘋狂。
他也做好了隨時會死的準備,死後怎麼樣,事情該怎麼發展他已經想過很多次,隻是不能站起來而已,在死亡和瘋狂的逼迫下太微不足道了。
可他又真的甘心嗎?
自然是不甘的。
從宴聆青把他救起,從他發覺他碰到他的腿,那種感覺就像一汪死水忽然被注入了活力。
或許是冷得太久了,他居然覺得那雙覆蓋在他腿上的手是暖的。
鬼身上是暖的嗎?
說出去都惹人發笑,沒有人可以明白他當時內心的震撼。
漆黑密不透風的牢籠,一隻小鬼撕破它闖了進來,而他看到的是希望。
江酌洲很想去見見小水鬼,醒來後他處理了一件又一件事情依然沒有壓下這種衝動,江應遠如他所料的一般有了行動,比以往更冒進,詆毀他,抹黑他,讓他徹底失去人心。
而他放任甚至推動了這一切。
網上刺目的字眼,公司內部的變動,江酌洲全都看在眼裡,兩天過去,三天過去,還是沒能壓下那股去見鬼的衝動。
第四天,江酌洲叫人準備了上好的紙錢和香燭,在他貧瘠的鬼怪知識裡,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
紙錢和香燭燃燒,江酌洲一聲又一聲呼喚著小水鬼的名字,火光映照進間,他也看見了被丟在地上的黑呼呼的手機。
觸手一碰,竟然是熱的。
江酌洲一瞬間閃過匪夷所思的想法,但很快又否定了。
就算小水鬼會把手機當成垃圾撈上來,也不會在這裡玩他的手機。應該是進水太多,時間太長,防水技術不足以保護手機,以至於產生了一些發熱反應。
“宴聆青。”江酌洲不在乎一個手機,他看著平靜的湖麵繼續喊著那個名字,隻是許久依舊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香燭快要燃燒殆儘,紙錢燒了一疊又一疊,江酌洲沉默下來,“抱歉,是我太唐突了,如果你不想見我,等下我會離開。”
就等到蠟燭燃儘吧,他不可能將這些東西留在這裡。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湖麵冷不丁冒出一個人影,饒是江酌洲也驚了下。
“沒人來抓你嗎?”
江酌洲還沒有開口,少年先來了這麼一句,他很嚴肅又很認真地看著他,“小區裡不能隨意點放明火,我在門衛那裡看到的,你沒看到嗎?”
是的,宴聆青來了一招先發製人,他是上來承認錯誤的,也做好了賠償的準備,但是老張說過,做人不能占便宜,也不能當冤大頭,該講的價還是要講。
宴聆青自行理解,做鬼也是一樣的。
主角受在自己湖邊點火,可以和他講講道理。隻要自己占理,接下來的價就好談了。
江酌洲:“……”
他當然是知道的,為了做這些也特意提前安排過,就像那些人想要他死在這裡,為了讓不該出現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裡,總有千萬種方法。
“沒關係的,”宴聆青看著他被驚住的的樣子很善解人意地說道,“這是我家旁邊,而且這些東西還是給我的,我不會去告訴那些人的,不過你這個……”
他指了指依舊被丟在地上的手機。
宴聆青自認為意思已經表現得很明顯,先壓人,再給個笑臉,最後談正事,然而這些看在江酌洲眼裡都大差不差,小水鬼那張臉至始至終都很嚴肅,偶爾扯開嘴角僵硬地笑一下,又嚴肅地指了指手機。
江酌洲從沒那麼仔細看人臉色過,最重要的是看了半天他並沒有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教育他不要隨意玩火麼?
江酌洲隻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抱歉,謝謝你的體諒,我下次不會這麼做了,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嗎?”
至於手機,這點江酌洲自認為很明白,“謝謝你幫我把手機撈上來,昨天是意外,我並不是要故意往你的湖裡扔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