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聆青就是在這個時候跟著何簡奕進來的,推門聲打斷了爭吵,何虞也是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頭,他盯著何簡奕,眼裡沒有光,又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主最後一根浮木。
“何簡奕,”他說,“你知道的,數字是你報給我的,你知道我沒有做。”
“哥,你彆急,”何簡奕安撫何虞,又轉頭很好脾氣地對其他人耐心道,“爸,各位叔叔伯伯你們也消消氣,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
何簡奕很會做人,話說得好聽,各個叔伯也會賣他個麵子,“小奕啊,不是我們汙蔑他,證據都擺在這呢,你也看看,對了,”那人說完又對何虞說,“既然你說這是小奕給你的數據,那你有什麼證據?”
何虞還是看著何簡奕,他沒有說話,如果有證據,他就不會等到現在。這是唯一一個半路才從何簡奕手上接手的項目,他從未想過何簡奕會在這些事上做手腳。
何虞不知道一個任勞任怨,如灰色的影子般存在的人還有什麼值得何簡奕去費心思對付的。
他沒有防範,也沒有心力去防範。
何虞望著何簡奕,等他做出最後判決。
何簡奕煞有其事地仔細想了想,然後說道:“這個項目一開始需要的資金是3350萬,最後定下的數額是3000萬,每版合同都寫得很清楚,哥是弄錯了嗎?”
“弄錯?我看他是故意弄錯!”
這是一個局,一個何簡奕早就為他設好的局,這個局裡麵做手腳的絕不止何簡奕一個人,要不然所有程序辦下來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差錯。
還有最後,那筆錢幾經輾轉到了他名下,許多年前辦的一張卡,海外賬戶,連他自己也快忘記的一張卡。
辦公室裡又開始吵吵鬨鬨,何虞的腦子像被打了一拳,渾噩不清晰,這期間何簡奕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對不起,各位董事,各位叔伯,這裡麵也有我的疏忽,我相信哥也是不小心才弄錯的,對不起,我替我哥在這裡鄭重道歉,”他說著還鞠了一躬,“那筆資金會立馬歸還,勞煩各位高抬貴手,將事情壓下去。”
早在何簡奕過來之前,何董事長已經就情理和利益將其他人說動了,款項還可以追回,沒有損失,報警後影響的也是公司,還不如賣何家一個麵子。
現在何簡奕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做足了姿態,他們自然沒有不應的,隻是兩相對比下來,何簡奕留給他們的印象越發好,而何虞……提起這個人,不少人都要皺眉。
事情似乎就要這樣告一段落,會議室裡的人陸續走出去,正在這時,何簡奕忽然走到何虞旁邊說道:“哥,你這次也太不小心了,我記得上次也是,上次你也是不小心拿錯了媽放在我房間的東西。”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剛好讓走在後邊的人聽到。
“什麼拿錯,慣偷還差不多。”有人鄙夷地嘀咕一句。
何虞的眼睛徹底黯淡下去,他緊緊抓住的那塊浮木斷了。
他怎麼能視何簡奕為溺水時的浮木呢,他的一絲一毫都是為了給何簡奕墊腳而存在的。
何虞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宴聆青還僵硬,裡麵充斥的全是苦澀和悲哀。
一開始宴聆青的注意力全在何簡奕身上,他正試圖從他身上看出方道長的信息,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會議室裡這個吵完那個吵,他也是左耳進了右耳出,但大體他還是明白他們的意思。
他們說那個叫何虞的青年偷了東西。
這樣是不好,宴聆青不怎麼入心地想。
宴聆青看了何虞幾眼,本來已經離開的視線又轉了回來,很熟悉的感覺,他又一次感到了彆人的情緒。
上次是主角受,這次是何虞。
足夠濃烈的,來自靈魂層麵的情緒能影響他。
宴聆青的注意力終於從何簡奕身上移開,他走向了何虞。
辦公室的人已經走光了,隻剩何虞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他身材高瘦,眉目俊朗鋒利,頭頂燈光打得很亮,本應該像個站在聚光燈下的明星一樣耀眼又獨具壓迫感的男人,此時卻淡得像不存在一樣。
宴聆青靠近了他,那種感覺更清晰了。
是苦的,可悲可哀,何虞的情緒落得很下很下,沒有任何上升的趨勢,他不像江酌洲一樣,痛苦的時候會瘋狂,會想反撲,但宴聆青又分明感到了他在求救。
隱晦的,連求救也不是放聲呼喊,如果不是宴聆青切實體會到了,他不會知道。
何虞持續降低的情緒沒有像上次江酌洲一樣,將他衝擊得猶如靈魂出竅,但也足夠他站在旁邊呆呆愣愣好一會兒。
求救他感受到了,可是何虞好好站在這兒,沒有受傷,沒有跳湖,也沒有人要殺他,他又該怎麼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