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孝通先生曾說,鄉土社會是一個沒有陌生人的社會。
對此,我持認同。
十年前,護村河上遊住著一個寡婦。一襲黑中透紅的婚服,頭戴銀色鳳冠,即使七八十歲,皮膚依舊白皙,濃眉高鼻五官立體,氣質優雅,實打實的苗族骨相美人。但卻是眾人口中的“瘋婆娘”。
寡婦本姓薑,傳聞是幾十年前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後來愛上了門不當戶不對的男人。家裡人反對,斷了經濟來源,就跟那個男人住在了這間破瓦房裡。拜堂的前一天,戰爭爆發了......男人被抓取打仗了,寡婦那幾天哭的撕心裂肺,什麼都砸。鄰裡見狀都紛紛前去慰問,可是誰又能把那個男人帶回來?
不久,寡婦就成了瘋子。房間裡成天點著紅燭,窗上的“喜”字早就褪色脫落,可她一閒下來就跪在供桌前的蒲團上笑。打仗、男人、拜堂就成了女人的逆鱗,但凡讓她聽見了,免不了一頓毒罵!久而久之,與鄰裡的關係也就疏遠了。
這段八卦我從小聽到大,年複一年,原來的真相也就埋沒了,變成了:她小姐脾氣太大,給人拋棄了;還有的說法是她男人跟彆的女人跑了......
我從小就容易被騙。對於這段八卦隻是聽過,大人從不告訴我寡婦住在哪。直到被幾個男孩子哄騙到上遊的一間瓦房前,我不明所以然,被慫恿著推開了緊閉的門。
“吱——”陳年的的木頭摩擦,我的心跳加速,胸腔快要被震碎,大氣都不敢喘一個。背對著我的女人銀發披散,猛然回過頭,麵部浮現的是扭曲陰森的笑!“啊——!!”我尖叫著跑了出去,一路狂奔,不回頭,更不敢回頭!
他們不怕,站在院子裡看著我鬨笑話,捧腹大笑,大喊:寡婦吃人啦!
可是我怕,一連幾天我都不敢出門,阿婆怎麼喊我,我都不肯、更不敢出門......
好在自那件事一年後,母親來接我了,我離開了那個地方,去了城裡生活。
直到20年,母親突然想回家過年,一家人便連夜定票趕了回去。畢竟是川渝地帶,山多溫差也大,但最遺憾的是,那一年沒下雪。隔著幾百米就看見了阿婆站在院子裡。
恍惚間,視線中出現了一抹黑紅,緊接著是銀飾清脆的碰撞聲,我心一緊,雙腿發軟的後退一步......
那個女人像是知曉我一定會回來一般,特地將自己整理得很乾淨。那將近發黑的紅色喜服我差點沒認出來。她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可是那優越的骨相,卻撐住了歲月的磨合,透露出的是無儘的溫柔與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