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來，摸了摸安吉的頭，一副哄孩子的口吻溫柔地說：“哥哥隻會對大壞人凶，你是大壞人嗎？”

安吉趕緊把頭搖成撥浪鼓：“我、我不是！”

“你不是大壞人，那你就是大英雄。大英雄會勇敢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對吧？”

安吉用力地點點頭。

在艾拉的誘導下，安吉這才重新充滿勇氣，他鬆開媽媽的裙擺，一步一步走到亞萊尼斯麵前。

他把腰彎下90度，頭比之前埋得更低，聲音比之前鄭重許多：

“大哥哥！對不起！”

他態度誠懇，真的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而對亞萊尼斯感覺到抱歉。

說不清楚的感覺在心裡升起，亞萊尼斯有些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神情去麵對，他彆過臉，試圖遮掩自己的不知所措。

他從來沒被人道過歉。

安吉還在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

亞萊尼斯瞥了一眼，好半天才彆扭地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

“……沒事。”

“謝謝你！大哥哥！”

得到了亞萊尼斯的原諒，安吉如釋重負，臉上終於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婦女把一大籃子花往他們麵前一放，“我們沒有彆的可以拿出手的，隻有這些花，也算是一點點心意。”

艾拉低頭看去，手工編織的竹籃裡，一朵朵鮮花盎然綻放，百合、茉莉、白玫瑰、小雛菊，每一朵都被精心照料過，哪怕是已經被摘采下來了這麼久，也沒有看到蔫掉的花瓣。

和婦人身上縫縫補補的破衣服形成鮮明的對比。

艾拉轉頭看向亞萊尼斯，後者注意力完全沒在鮮花上麵，他目光放遠，一幅沒什麼興趣的模樣。

“您的心意我們收下了。”艾拉朝婦人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金幣放到她手上，“這籃子花很漂亮，就當是我買下來的吧。”

“這怎麼好意思？”

婦人不敢接她的錢，忙把金幣塞回艾拉口袋裡。她的花哪裡值這麼多錢？這個數額都夠她買好幾座她的小花園了。

在艾拉的再三堅決下，婦人才堪堪收下一個金幣，滿懷感激地帶著小男孩離去。

亞萊尼斯默默看著他們從推拒到離開，又看著艾拉提起花籃，小心翼翼地挑著裡麵的花朵。

幾枝花突然伸到他麵前，這似乎是籃子裡最茂盛的幾朵，清新的花香頓時濃烈起來。

視線往下，抓著花枝的那隻手纖細如玉，和這些鮮花一樣，白裡透粉。

亞萊尼斯：“？”

“不看看嗎？這是他們送你的東西。”

“這些東西沒什麼用。”

鮮花那麼脆弱，一捏就碎，什麼都不做單單放著也會枯萎，拿來做不了任何事。

“你不喜歡啊。”艾拉了然地收回手，打算把這些花朵再放回籃子裡，“那好吧。”

鮮花還沒挨近籃子，艾拉手上就突然一空，再一看，那幾朵花已經落到了亞萊尼斯手裡。

“是不需要。”亞萊尼斯把那幾朵花全部拿在手裡，“但我也要。”

艾拉噗嗤一聲笑了。

沒想到他這麼不坦率。

“好好，那我就幫你好好保存這些沒用的花朵吧。”

艾拉還在擺弄著籃子裡花，亞萊尼斯就安靜地看著她一朵朵把它們拿出來又放進去。

“抱歉啊，亞萊尼斯。”她忽然輕聲說。

很抱歉明明知道風口這麼大，還有失考慮地把他帶出來，讓他暴露在大眾的視野裡，受到彆人的傷害，差一點就沒有維護住他。

她的聲音很小，剛從口中飄出就融進風裡，但亞萊尼斯還是一字不差地聽進了耳朵。

抱歉什麼？

亞萊尼斯不知道艾拉在想什麼，他不覺得有什麼可以抱歉的地方，身為主人的她也不應該對他感到抱歉。

亞萊尼斯看著自己手中的鮮花，嬌嬌嫩嫩，花瓣柔軟脆弱，甚至他輕輕一碰，上麵就會留下一個印子。

再看兩眼艾拉，她認真地整理著花朵，那些脆弱的易碎品，經過她手以後，依然嬌豔欲滴。

那些東西很快就會枯萎，這麼小心地保存又有什麼用？

所以，他又為什麼要拿著些花？

他沉默地看著手中的花。

隻會對壞人凶？

亞萊尼斯輕輕撫摸花瓣最柔軟的地方，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和她在一起，好像連他也變得有點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