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於山頭,暮靄沉沉,大地蒼茫,穀中茂密的樹叢裡,一座村莊在濃霧的遮掩下若隱若現,雲蒸霞蔚,虛無縹緲,映著千叢樹影搖曳,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氣息。
村頭矗立著一塊石碑,斑駁的痕跡,顯示其已有些年代,仔細辨認,依稀可看出“白雲莊”三個字,碑後是一幢幢的農舍,此時正是黃昏,無數農家漢子荷鋤歸來,街上的小販們也紛紛收攤,婦女孩子聞聲而出,迎接自己的家人,雞犬喧鬨,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座落於東北方的一棟大屋在無數農舍中顯得特彆突出,壁上繪著一幅幅“神農嘗百草”,筆劃精湛,栩栩如生;門口鬥大的“白”字,鐵劃銀勾,入木三分;梁柱上雕龍刻鳳,尊而不奢。四周的園子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和著晚風,一陣陣香氣四溢。過往行人不經意流露出的尊敬神情,也昭示了此間主人的不同凡響。此時,大屋裡正隱隱傳出人聲。
大廳中,一位正值雙十年華的少女扯著麵前中年人的衣袖問道:“爹,雲楓哥哥什麼時候才會醒來?”那少女烏黑的秀發似飛瀑般低垂而下,雙眸閃閃,亮如繁星,朱唇微啟,嬌豔欲低;膚白勝雪,荑手纖纖,疑是九天仙女下凡塵,隻怕世上再也找不到更美的女子了。隻可惜她身旁的青年男子卻對這等人間絕色視而不見:“妹妹,你從三個月前就問到現在,連等個幾日的工夫都沒有嗎?”
少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對中年人撒嬌道:“爹,你最疼月兒了,快告訴月兒嘛!”男子無奈的瞥了已出現裂紋的袖子一眼,輕歎:“月兒,雲楓已無性命之憂,隻是氣血甚虛罷了,適才我已命人熬藥送去,你哥哥又助他行功運氣,大概明日便能醒來了。“少女大喜過望,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注視著父親:“爹,您說的是真的嗎?”
“爹的醫術你還信不過?”
少女聞言也不再停留,登時飛也似的朝內堂跑去,晚風輕輕送來她最後的話語:“謝謝爹!女兒告退”
“妹妹!”青年男子尚未說完,已是不見那少女的影子。
“日兒,不必追了,隻怕到天明以前你是見不著你妹妹了。”
“唉!”
偌大的廳裡,徒留父子倆相對苦笑。
“咕!”一聲嘹喨的雞啼劃破長空,喚醒沉睡中的白晝,太陽悄悄的露出半邊臉,東方翻起了魚肚白,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地上,為萬物披上一件金黃的薄紗。
少女坐在床頭,凝視者床上的少年,那人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麵如冠玉,俊逸不凡,隻是臉上卻寫滿了痛苦之色,不時咬住嘴唇,卻聽不到一絲□□。少女下意識的伸手撫平她緊皺的眉,微喟:“雲楓哥哥,即使是在昏睡中,你亦不願讓人看見你脆弱的模樣嗎?”
天已大亮,屋外牲畜的嘶叫聲,頑童的嬉戲聲,人們的談話聲漸漸飄入屋內,似是被這喧鬨所驚擾,雲楓長長的睫毛輕顫了顫,終於緩緩睜開。
“我死了嗎?”
“砰!”茶杯的碎裂聲。
少女顧不得滿地碎瓷,急急轉身,盯著麵前正努力直起身子的少年一眼,不敢置信的問道:“雲楓哥哥,你醒了?”
雲楓有些怔忡,眼前的女子花容月貌,回眸一笑,傾城傾國,鼻中所聞,滿室芝蘭幽香,如夢似幻,孰真孰假?
但那不過是片刻間的事,一轉眼,迷蒙的雙瞳立時回複清明,射出銳利的鋒芒:“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這裡又是哪裡?”
麵對他連珠炮似的發問,少女也鎮定下來,唇角一勾,答道:“小妹姓白,雙名昭月,叫我月兒即可。雲家四少大名鼎鼎,小妹雖然孤陋寡聞,也還是略知一二的。至於此地嘛......“青蔥指向牆上的書畫,一笑:”雲楓哥哥,你應該知道吧!“
那紙上所會乃為一幅山水畫,雲海波濤洶湧,樹木蓊鬱蒼翠,清泉自山巔涓涓而下,點綴著幾戶紅牆白瓦,林中飛鳥仿佛是要破紙而出,手筆唯妙唯肖。旁邊上還題著兩行小字:“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筆勢清秀飄逸,隱隱有一股超然世外的氣質,一看即知非為凡品,但雲楓顯然沒有心思欣賞:“寒山穀,白雲莊!”
寒山穀,白雲莊,世上最神秘的所在,以醫術著名,號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有不少掌門家主生命垂危,門人弟子束手無策,他們卻突然不知所蹤,或一月,或半載,又重新現身江湖,問其為何人所救,答曰寒山穀白雲莊,再問白雲莊是何樣貌,卻眼現茫然之色。
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打過白雲莊的主意,卻往往一去不回,據僥幸逃回的人所描述,他們一入穀便覺眼前一片黑暗,辨不清東南西北,尚遇飛禽走獸的襲擊,更甚者還言有魍魎魑魅的嚎叫,無數人喪生於泥地沼澤中,還有無數人葬生在猛獸爪牙下。自此,白雲莊便成江湖的奇譚,其來曆眾說紛紜,不一而足。
雲楓皺眉,剛才因太過驚訝而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現在全身上下均是火燎似的疼。白昭月看出了他的不適,關心道:“雲楓哥哥,你的傷還沒好,小心一點。“
雲楓微微頷首,複又苦笑,問:“白姑娘,在下業已遭不幸,卻為何會...會在此地?”他心裡沒說出口的疑問是自己既已斷氣,又為什麼活過來,難道白雲莊當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領?
白昭月抿嘴而笑道:“雲楓哥哥,你不用多心,我們畢竟是人非神,對於一個死人還是束手無策的。你隻是一口氣轉不過來罷了,幸好我爹就在附近,才救了你,不過饒是如此,你也是躺了三個多月才醒來,要不是爹的醫術精湛,哼哼......“她說得頗為自負,雲楓卻是聽得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