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南城,恰逢煙雨季,細細的煙霧飄落在學校周遭的建築物上,隨之而來的就是雨水嘀嘀嗒嗒落在路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南枳看著突如其來的大雨,心裡一陣懊悔,又忘記了帶雨傘了,看來要淋著雨回家了。
南枳轉身和身旁的女孩告彆,“我先走了,周一見。”
說完她去衝進了雨幕中。
旁邊的女孩見她沒帶傘就衝進雨裡走了,害怕她淋雨再感冒了,原本她想著她們可以一起用傘呢,一眨眼功夫人就跑了,她還沒來得及說呢。
但她還是在後麵有衝著那道清麗的身影喊到,“枳枳~我們一起走啊~”
南枳聽到後麵女孩的聲音轉過身笑著說,“不用了,我先走了。”
南枳轉過頭把書包舉到頭頂擋著雨,一腳踩進小水坑裡,水被濺到四周,鞋裡進水了也沒有感覺。她隻是想跑快一點,再快一點就能回家吃媽媽做的油燜大蝦了,想著油燜大蝦突然又有力氣了,加速回家。
可南枳怎麼也想不到,天過霽明,失去就像這場暮春的雨,像全世界的雨措不及防砸在花季的她身上,零零傷傷,最是綿長。
有了第一次,好像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她往後的人生中,失去這兩個字一直禁錮著她的魔咒,怎麼也逃避不掉。
世界總是這樣,普遍人的災難,往往發生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今天。
南枳踩著熟悉的路,快步地跑到家門口,隔著大雨,感受到了門口多了與以往不一樣的色彩——灰色的悲涼。
她站了很久看著在自家門口稀稀散散的人,門口旁的嬸嬸見她站在不遠處朝她走過來,有一種悲哀又無奈的目光看著她,抹著眼淚說,
“南枳,你回來了。”
南枳一時不知所措,莫名有一點心悸,不解地問道:“嬸嬸,怎麼啦?”
嬸嬸不停的抽泣,哽哽咽咽地說不清楚,渾濁又濃厚的悲傷幽幽地流淌。
南枳覺得往常最熟悉的家門,竇然陌生起來,隻得走進家門,看到很多張不認識的麵孔,每個人都用憐憫的眼神望著她,還小聲嘀咕著什麼。
南枳心裡有著不好的想法,跑進屋裡,當她停下抬頭看,看到了爸爸的照片掛在堂屋中間,還有一個骨灰盒。
媽媽麵無表情地跪在照片前,一身白衣,手裡往火盆裡燒著紙錢。巨大的悲意窒息了空氣,扼住了南枳的喉嚨。
她用平靜掩飾著內心的狂風暴雨,走到媽媽的麵前,扯出一個笑,蹲下詢問,“媽,你在乾什麼?”
媽媽聽到南枳的聲音抬頭看,一把抱住南枳,眼淚瞬間從眼眶裡流出。
周圍很糟雜,有雨聲,雷聲,或憐憫或看熱鬨的交談聲……還有媽媽斷斷續續的哭聲。
“爸爸沒了……就隻有你和我了。”
那一年,在那溫柔如水的江南,南枳十六歲,在她的人生中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她的爸爸,在工廠工作時意外失火被燒死了。
而又在這一年,她離開了青磚綠瓦的江南小鎮,來到了讓她噩夢不斷的京都。
在南枳爸爸走後的一個月間,媽媽精神上出現了很大問題,根本沒法生活,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南枳原本是住校的,一周回家一次。因為她擔心媽媽,就又重新申請走讀,這樣她才能好好照顧媽媽。
她放學後,主動做起了飯菜,因為學做菜不久,經常燙傷自己,而且做的菜勉強能入口。南枳把西紅柿炒蛋端到桌子上,走到沙發旁,輕輕的喊媽媽。
白初珍剛剛鬨了一場,南枳好不容易安撫好媽媽,這會兒安靜的在沙發上躺著。
白初珍眼角的淚水還未乾,南枳輕輕地幫她抹去,緊緊抱住媽媽,小聲地哄著說,“媽媽,你不是說你還有我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懷裡的媽媽。
媽媽隻是靜靜地躺著她的懷裡,依舊沒我了回應她,耳邊隻有客廳的老鐘不停的響,還有冷掉的飯菜在提醒她……沒有什麼是永遠的。
她看著媽媽憔悴的樣子,一時沒忍住,眼睛就濕潤了起來,但她不能這麼脆弱,沒有了爸爸,她還有媽媽,她要讓媽媽很快地振作起來,然後和她一起好好生活。
她默默地把眼淚抹掉,輕輕地趴在媽媽旁邊,漸漸地進入夢鄉。
夢裡她似乎聽見一種類似喪鐘的共鳴聲,猩紅色卷席了她的視野,一條河袒露在她的目光,河水在月光下嚶嚶作響,卷著無數猩紅色的欲望,一排生生死死的氣息回蕩,她看到爸爸燒死在房間裡,在火紅的烈火中,機械崩塌著,靈魂升入天堂。
第二天,南枳放學後和往常一樣還沒到家門口就喊媽媽,沒有媽媽的聲音。
南枳走到媽媽常常躺的沙發上,沒有她的影子,南枳又跑到臥室去尋,以舊不見蹤影。
正在南枳想媽媽是不是跑出去了,她萬一又不清醒了走丟了又或者是走在路上出什麼事了,南枳快被自己的胡思亂想給嚇哭了。
正在這時,客廳桌子上的紙條落入南枳的眼中。
南枳拿起紙條,是媽媽留下的。
“枳枳,媽媽很抱歉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每當我清醒的時候,我都會記得自己做過多麼傷心難過的事。我不能像個正常的媽媽去愛你,去保護你了,我時常半夜清醒的時候,看到小小的你累趴在我床邊,我的眼淚就不停的流。你才十六歲,突然的懂事,讓我心痛。現在我沒有辦法去照顧你,也不想時常在你麵前是個神經病,所以我決定去一個新地方好好接受你爸爸已經離開的事實。”
“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媽媽的朋友會照顧你,明天她就會來家裡接你去京都,你要乖乖聽話,好好吃飯,等媽媽來接你。”
南枳眼眶的淚水不停的落在信紙上,淚水模糊了字跡,媽媽還是把她丟下了……
南枳哭累了,就躺在媽媽經常發呆的小沙發上,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的中午,南枳被一陣兒敲門聲給吵醒的,她揉著發脹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去開了門。
打開門眼簾就出現一個30多歲的女人,穿著十分華麗,麵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還有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女人的身後,好像是司機。
南枳還沒開口,女人上來就抱住她,梗咽的問,“你就是枳枳吧,你媽媽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了,你就先跟阿姨回家好嗎?”
南枳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清醒,媽媽真的把她丟下了,她不是做夢,哭了太多,南枳根本就哭不出來了,她隻是眼神呆滯,點了點頭。
那女子說自已是媽媽的好朋友,邊說邊給南枳收拾行李。
“枳枳沒有見過大雪吧,阿姨家在京都,每年冬天的時候就會下很大的雪,很是漂亮的,到時候阿姨帶你去劃雪。”
蘇漫說完看著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子,看著一點也不像是十六歲,很瘦很小,身上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把她襯的更小了,嬴弱的身子勉勉強強把行李箱提起來。
蘇漫打心裡很可憐這孩子,經曆了這麼多,還那麼堅強,讓她心裡產生了想要好好疼愛這個孩子,不想讓她今後再受苦了,就算是給自已積點德吧。
蘇漫見南枳自己提行李箱要往外走就攔住了她,邊喊司機邊拿走南枳的箱子道,
“你個小孩子拿什麼行李,行李那麼重,以後不許自己提這麼重的東西了枳枳,阿姨會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