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哄她?好像是的。
這一刻,她真想把這個時而乖張時而溫順的小喬,鎖起來。
之後兩人又穿過幾條巷弄,終於踏上青石板橋,
對麵是一道長廊,紅色的燈籠掛在屋簷下,朱紅的柱子,黑瓦白牆,臨水而立。
不遠處的石墩橋還有零碎的行人掠過,落葉落入水麵泛起點點漣漪。
南枳又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小跑到他前麵,和船夫說著什麼,他聽不太清,但耳邊傳來吱吱呀呀的搖擼聲,長長的竹篙劃碎清瑩的河水,水波聲像是蕩在心中。
他不知不覺地走進長廊,腳下依舊是斑駁的石板路,臨水的閣樓,有的窗門禁掩,有的窗扉半開。雖然天色已晚,但行人依舊不少,耳旁吳儂軟語,鄉音繚繞,靜謐如水的南城,漸漸入心,他聽過她講南城話,語音輕清柔美,這才是真正的南枳,水裡養出的江南女子。
本該平淡的生活,被命運捉弄,被迫北上,遇見了他這麼一個壞人。
南枳小跑回來,額頭上還泛出幾絲薄汗,語緒斷斷續續。
“我們坐船回家吧,這條河道,正好到我家門前。”
她小口喘著氣,眼裡滿是期待,自己明明是個無拘無束的小姑娘,去了趟京都,性子也被磨的圓潤了許多,從不敢開口要求什麼,成了逆來順受的脾氣,這樣的她,讓他心疼。
宋暻一言未發,拉住她的小手,朝著那墨色的船走去。
此時,兩人坐在船頭,各有所思。
日傍煙霞,黃昏的日光彆樣溫柔,遠處的烏篷船緩緩駛來,船夫操著一口純正的江南口音和過往的船隻打招呼。
坐進船裡,可以感受船身隨著水麵搖搖晃晃,閉上眼睛,身隨船動,聽船夫哼著江南小調。
宋暻修長的腿盤在一起,坐姿比往常都要規整,他隨著船搖擺,胃裡泛起一陣翻湧,他緊皺著眉頭,強忍著不適。
船夫但是個眼明亮的人,他操著一口方言,憨厚的嗓音傳來。
“這少年,他暈船嘍!”還帶著爽朗的笑聲。
南枳側身打量,隻見他臉色蒼白,眉頭緊蹙著,一臉不耐,立馬開口詢問。
“你是不是暈船啊?”
“嗯。”
驀地,少女嘴角掛了笑,帶著些嘲笑。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幸災樂禍的嘴臉是宋暻見過最鮮明的一次。
“沒事,你再忍忍,過會兒就到家了。”少女笑完,還貼心安慰著。
耳邊依舊回蕩著船夫嘴下的小調,暮色漸漸昏暗,簷下的燈籠亮起燈光,水麵清晰的倒映著亭台樓閣,燈火斑斕,回頭是那個雙眸中滿滿是他的小女孩,小鎮的夜景,是如此溫柔,和她一樣。
慢悠悠地,他們趕著日落回了家。
兩個人又玩了幾天,南枳領著他東邊跑西邊跑,日子過得倒是愜意。
臨行的頭天晚上,她還撤巨資帶他體驗了一番小木屋裡圍爐煮茶,爐子裡放滿碳火,架子上烤著
橘子和柿子,茶壺咕嚕嚕的一晚上,她時不時地給他蓄著茶,老式收音機裡放著評彈,支支吾吾的聽著不真切。
晚上的風吹動著木窗,兩個人心平氣和地聊了很多,但他們都隻字未提失蹤的南媽。
宋暻望著窗外那輪白月,不僅想到了蘇漫和阿婆,她們再疼南枳,終究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京都不論有漂亮的彆墅,廣闊無邊的土地,再多的知心朋友,多溫暖的人,終究也不是她的歸屬。
而眼前破舊的小木屋,潮濕的空氣涼意沁骨,熟悉的方言,熱鬨的集市,遊蕩的烏篷船,這才是她的歸屬。
她在這裡才擁有了自由和靈魂。
臨走時,被隔離鄰居的阿嬸認了出來,她滿臉驚詫,大家都以為她和她媽媽一起走了。
南枳臉色不好,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她看到熟悉的人有些觸景生情,兩個人說了一些話,得知他們要走了,才依依不舍的和他們道彆。
南枳遠遠望見了,卻不忍心再看那小木屋一眼,她怕她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明明是她的家,但現在她像個旅行者,暫時地停留了幾日。
她強忍著眼淚,哽咽聲被她吞入口中,最後走出了家門。
宋暻拿著她來時的行李箱,望了她幾眼,見她表眼眶微紅,輕聲哄她:“我們還回來的,彆難過了。”
南枳不作聲,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從她帶著他走,變成了他帶著她。
她又望見他的背影,大大的背包,行李箱被他單手領著,黑色的大衣皺巴巴的,挺拔的身姿,在薄霧之中隱約可見,此時他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為她擋風遮雨。
她的心瞬間溫暖了許多,抹掉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