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乾隆安排完了出征西北的人選後,摸著下巴對著內務府送過來的綠頭牌認真思考時,一個氣度沉穩,看著有些眼生的太監走了進來,跪地請安後呈上一封藍色的折子——
藍色的!藍色封皮掐金線的!
聖祖在上!皇帝陛下有氣無力的揮手讓內務府的人退下。翻開折子,裡麵短短的幾句話讓本來已經苦著臉了的皇帝軟了腿:“朕已到京,須明察暗訪些事,莫尋。兩日後歸宮,莫張揚。”
須明察暗訪些事——皇阿瑪啊兒臣又乾什麼您老不滿意的了?乾隆皇帝寬麵條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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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人,怎麼連您也——”
“不止老朽,各部尚書,上書房諸位中堂,軍機處諸位章經,都在。”七十多歲了的工部尚書孫嘉淦拱了拱手:“嶽老將軍,富察大人,二位可是來遲了。”
“不知陛下這是——”剛迎接完西藏派來的求和使臣的傅恒遲疑的問。
“從中午開始就不停的傳見各方麵的臣子,問詢近來各處的情況,麵麵俱到。”新任的戶部尚書錢灃湊了過來:“現在正在問高大人河工——越是老臣問的時間越長,嶽老將軍還是坐下來歇歇吧,陛下怕是要問起西藏之事。”嶽鐘琪老將軍剛從西藏回來,聞言皺起了眉頭。
“從中午問到現在?”傅恒挑了挑眉,與在場的老臣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
“沒錯——”在雍正朝就是有名的直臣的孫嘉淦掩不住心事的點了頭:“恐怕是——沒錯的……”
“……”他們在說什麼啊——聽不懂的職場新人錢灃同學迷茫中。
一直到半夜三更,乾隆皇帝才結束了這場對諸臣工的折磨,大家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各自回家睡覺,留下皇帝陛下一個人蹲在宮裡長籲短歎思考著自己這是哪點又得罪他親爹了……
“富察大人,富察大人留步——”宮門口,正準備上轎的傅恒被恭候已久的錢灃攔了下來:“下官有一事不明,還請富察大人指教。”
“錢尚書,慎言慎行,須知天外有天。”傅恒猶豫了一下,還是含糊的提醒了一句,轉身上了轎。
看今天這幾位老臣們的反映,這件事估計是真的了。皇上今天的表現,跟六年前幾乎一樣,驚慌失措的像是等著被家長檢查作業的學生——這次還要更慌亂一點。
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裡,富察•傅恒摘下頂戴,轉動著朝珠思索著。十六年前雍正皇帝莫名的駕崩與圓明園中,已讓京中很多不傻的權貴們懷疑不已,但那些有權利站出來說話的卻都保持了緘默,於是乾隆皇帝順利登基,一切都這麼順利掩埋了下去。隻是乾隆皇帝與江南的聯絡實在是密切了一點——
六年前,富察皇後去世,後位空缺。偏偏那時地位最高的皇貴妃高氏,乃是一身份低微的旗下包衣漢女。皇上有意讓她掌管鳳印,為此與太後爭論多時。那時的富察家上上下下都氣的吐血——一個包衣奴才居然想頂替他們家嫡女的位置!但身為臣子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但沒過多久,皇上忽然有幾天,慌亂不已的召集朝臣,土財主查賬似的上躥下跳的把自己曆年的政績都查了個遍,廢寢忘食的解決了一大堆曆年積壓的問題——然後很快就冊了嫻妃為嫻貴妃,統理六宮,並在半年後就立了嫻皇貴妃為皇後。
富察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要真的讓他們向一個包衣奴才行大禮喊皇後娘娘,不知道會不會有幾個性情剛烈的回來抹了脖子。
北京城裡是沒有秘密的,稍微動用的關係,就能打聽的出來:那幾天,有江南富商,自稱金四爺者,帶上百名身手高強的護衛入京,而京城所有的防務官員活像集體失明了一樣;皇帝孤身一人,與宮門口迎一小轎入宮;宮中情況雖然打聽不到,但各位娘娘幾乎都從宮中遞出話來,要家人慎言之景行之;再加上那位金四爺身邊眼熟的讓人想裝不認識都不行的蘇公公;十六年前江湖上流傳的傳聞和這些年來各個所謂“反清複明”教派的平靜,腦袋還不算有問題的多少都明白了一點。
隻是大家都默契的絕口不提——該糊塗的依然糊塗,該明白的都揣著明白當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