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如福晉送走了碩王爺,立刻揣著那根梅花簪子,帶著秦嬤嬤去了靜思山房,這才發現她的養子與親生女兒都沒了影子。慌神了的福晉立刻招來靜思山房的下人們詢問,又差人出門打聽他們的行蹤。昨天皓幀在公主府怎麼鬨騰的,沒幾個人知道,但白吟霜的鬨劇,卻是有些王公貴族的親眼見的,外麵的風言風語自是不少。好不容易探聽出了那兩個人一前一後都去過公主府,福晉臉上的冷汗立刻就落下來了。
慌亂的轉了幾圈,雪如在秦姥姥的勸慰下冷靜了一點,點齊碩王府的下人們,準備去公主府跟她正牌的兒媳婦打擂台——沒侍衛了,皓幀昨天把府中的侍衛幾乎都給抽調一空,而後都被太上皇下令處死了,所以一個都沒回來。於是,福晉不得不帶上大批丫鬟太監的來充場麵,臨到頭了,雪如又去換了一身碩王福晉的正裝,這才去見公主。
大清早就被厭惡的人堵住門的感覺實在讓蘭馨膈應。但雪如擺著婆婆的架子指名點姓的站在府前叫囂著要見她,蘭馨也不得不咬牙請她進來,免得背上“不事舅姑”這麼個不孝罪名。
雪如高昂著頭,在一乾侍女的簇擁下進了公主府的門,心裡慌張的很。公主府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從她進門到正廳這短短一段路上,前麵帶路的公主府侍女已經被不斷閃過的侍衛檢驗了六次腰牌!天啊,碩王府留下的幾個侍衛都說皓幀帶著其它的兄弟們闖公主府去了,這樣森嚴的戒備,她的皓幀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這種慌張在她看見公主時達到了極致。正廳門口站著四個太監和四個侍女,雁行排列著,在看見他們過來時微微低下了頭。靠近門邊的侍女掀起了簾子,請雪如進去,卻攔住了她身後的一乾奴才,隻讓秦姥姥陪著雪如。
屋裡站著十幾個太監侍女嬤嬤,但靜悄悄的,一聲咳喘都不聞,這讓進去猛然看見那麼多人的雪如下了一大跳。居中的公主一身大紅的旗袍,與眾人環伺間有一種鋒芒畢露的高貴。見她進來,公主起了身,揚起帕子行了個請安禮:“和端給福晉請安。”那請安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力,讓雪如有種透不過來氣的感覺。
公主自從嫁進來後,對雪如從來都是曲意逢迎,小心討好,希望福晉能在皓幀麵前為她美言幾句,所以從來沒擺過什麼公主的架子,更是收束了從宮裡帶來的一乾丫鬟嬤嬤不許給福晉臉色,甚至連一些福晉該有的禮節都從沒有讓雪如行過。
而這次,蘭馨這邊請過安後,收攏帕子站穩,似笑非笑的看著雪如,也不讓坐。雪如還沒明白過來的,身邊的秦姥姥已是焦急的拉著一下她的衣角:“福晉,您該給公主行禮的!”
雪如一個激靈,有些惶然的看看對麵她的兒媳身上的公主品級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錯了幾個品級的正裝,咬咬牙,還是跪下行禮:“碩王府雪如給和碩公主請安,公主吉祥。”
她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在這個被碩王府刻意孤立出去的公主府裡,蘭馨公主才是唯一的主子。
蘭馨也沒為難她,揮手讓雪如平身,又請到一邊坐下,東拉西扯的說了幾句場麵話,這才詢問福晉的來意。
雪如此刻急得恨不得拆了這公主府趕快把她的孩子們找出來,言語間咄咄逼人,幾乎是明著指責公主狠心善妒把額附和其如夫人囚禁折磨了。
要是以前,蘭馨鐵定焦急的反複解釋她沒有這樣做,但現在,被耿根嬤嬤提前教導過的她隻是不溫不火的跟雪如打太極——什麼,額附?唉,福晉明鑒啊,和端也委屈,這幾個月了額附什麼時候白天進過我這公主府的門?昨天?不可能啊,額附來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和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不知道——啊?白姨太,哦,她是來過沒錯——當然當然,和端怎麼會不喜歡她呢?就是太喜歡了才擔心她行止不當衝撞貴人才要教導她的嘛。還有啊,白姨太剛掉了孩子身體那麼差,和端擔心她難受才帶進府中,請了最好的女科大夫調養的啊——哎呀福晉您不要這麼凶嘛——(兩個佩劍的粗使嬤嬤向前幾步站到蘭馨身後,已經跳起來想動手了的雪如咬著牙坐下。)
耿根嬤嬤和她帶來的侍女們像木雕一樣的站在四周,微笑著欣賞雪如福晉越來越差勁的臉色。昨晚的禮儀指導沒有白費,蘭馨的公主氣勢和標準的宮廷用詞已經把福晉撩撥的快要瘋掉了,但是今天一路上的待遇又讓福晉意識到了公主的主子地位,此刻的雪如還真是不敢用什麼強迫手段鬨騰。
蘭馨抬手,一個小丫鬟上前奉茶。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啜飲一口,順便擋住嘴角的一絲笑意:差不多了,碩王福晉的忍耐也到了極限了,這大半個時辰過去,後院的布局也該完成了……
放下茶杯,蘭馨端著一張麵具一樣的笑臉說:“福晉莫惱,和端身為正室的,怎麼會跟一個小妾計較?既然福晉願意親自教她,和端又怎麼會不給福晉這個體麵?崔嬤嬤,帶白姨太還有那個丫鬟過來吧。”
“不必了!”雪如不明白為什麼蘭馨突然讓她見白吟霜,但是能見到女兒的喜悅已經讓她無法思考更多的東西,高呼道:“我親自去接她!”她惡狠狠的瞪著公主,好像這樣就能證明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站在角落裡的耿根嬤嬤皺了下眉。
“也好,”蘭馨無所謂的站了起來:“和端陪您一起去吧,崔嬤嬤,前麵帶路!”
雪如冷哼一聲,怒氣衝衝走出門,蘭馨落後幾步,慢悠悠的跟著。屋中侍立的丫鬟嬤嬤們無聲無息的跟在了後麵,被擋在外麵的碩王府下人也簇擁在雪如周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後院。
後院隻有一排低矮的屋子,是給粗使下人住的。一個身著褐色長袍容貌和善的老嬤嬤帶著幾個侍女行禮後,從兩個不同的屋子中扶出了白吟霜和香綺。
“吟霜,吟霜!”雪如一看見柔弱的靠在侍女身上被扶出來的白吟霜,立刻撲了上去,把兩個侍女都給擠到了一邊:“你怎麼樣?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被用刑?你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