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萬一陛下要侍君侍寢呢(2 / 2)

長公主謀反後 令歌 10314 字 9個月前

嘉雲穿戴整齊,回身看了一眼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人,她吩咐暮雪:“殿內的被褥再換一遍。”

“是。”

為什麼要換,行以南抓緊底下的布料,他其實心裡清楚。

嘉雲下朝回到晚春殿的時候,行以南剛好在用早飯,他被折騰得過了火,原本蒼白的臉色隱隱透著些紅。

回影讓人添了碗筷,席上無不是精致的小菜,但行以南捧著的隻有一碗白粥,他吃的艱難,像是勉強下咽。

嘉雲的手放到行以南的額頭上,是熱的厲害,她看向暮雪:“飯後,讓林太醫過來一趟。”

人總不能燒壞了。

“是。”

雖然嘉雲的吩咐是飯後,但看侍君這個樣子,嘉雲一出了殿門,就讓南枝去請了。

南枝問暮雪:“陛下這一次不會反悔吧?”

昨天南枝風風火火地將林太醫一路拖到晚春殿前的宮道上,才剛要進去的時候,有人告訴她,陛下不要太醫了。

她和林太醫大眼瞪小眼,她本來就是打著十萬火急的由頭將林太醫扯過來的,林太醫的骨頭都快被南枝扯散了。

要是陛下再反悔一次的話,她真的很難跟林太醫解釋啊!

暮雪仔細想了想:“不會反悔,陛下不會醫這個。”

包紮嘉雲可以親自動手,但在發熱麵前,她束手無策,暮雪拍了拍南枝的肩膀,“放心去吧。”

南枝很快消失在暮雪眼底,裡麵剛剛撤下碗碟,南枝就拽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太醫出現了。

南枝往裡探頭,她問:“陛下走了嗎?”

“還沒呢。”

南枝的眼睛亮了亮,可算是趕上了,她推了還在喘氣的林太醫一把,“快進去吧。”

林太醫:“???”

同暮雪一道進殿的時候,林太醫小聲跟她商量:“下一次能不能換一個人來請太醫?”

暮雪微微頷首,南枝進宮已經有幾日了,應該再有幾日就要回去了。

林太醫終於鬆了一口氣,要是再被南枝扯著跑一次,他的命就要不保了。

走進殿內,這一次沒有床帳遮擋,林太醫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人,比起上一次見到的行以南,林太醫總覺得,行以南的情況更差了些。

林太醫走到嘉雲身邊,朝嘉雲行了禮:“陛下。”

“嗯,診脈吧。”

嘉雲並沒有時時刻刻在這裡盯著,林太醫還沒有診完脈的時候,嘉雲就離開晚春殿,回到了長樂宮。

忍冬發現,陛下離開,南枝竟然也跟著陛下一起走了,她的心懸著,南枝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長樂宮。

嘉雲還沒有進殿,裡麵等著的人就出來了,自從嘉雲失勢,又到嘉雲登基,嘉雲已經有兩三月,沒有見到陶意了。

“姨娘。”

嘉雲身上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仍舊是骨子裡透著涼薄,姐姐多年前過世,嘉雲明明是被先帝寵大的,陶意也不知道嘉雲為何會這麼冷。

既不像先帝,也不像姐姐。

嘉雲親自奉了茶到陶意麵前,她輕聲問:“姨娘在想什麼?”

陶意回神,她溫溫柔柔地笑著,“姨娘是想問,阿雲可得償所願了?”

嘉雲的眼神暗了一瞬,很快又亮了起來,“快了。”

行以南總會被她折下來的。

嘉雲想到這裡,微微勾了勾唇,她道:“姨娘讓南枝送進來的信,很有用。”

不然嘉雲也不會從行以南身上得了這樣的趣味。

“有用就好,南枝呢?”

無論嘉雲變成什麼樣子,在世人的眼中又是怎樣的,流言如何塑造她,陶意隻知道,這是姐姐的孩子,是她最親的人,嘉雲想要什麼,陶意就樂意給她什麼。

“主子,我在這裡。”

南枝自暮雪背後出現,她三兩步走到陶意身側,“主子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你哪來這麼大的麵子?”

南枝委屈地低了低頭,陶意又道:“玩也玩夠了,那就跟著我回去吧。”

南枝開心起來,雀躍道:“好。”

南枝進宮本就是為了送信,她也是好奇,才會到晚春殿中去的,比起自家主子,陛下的花樣其實更加百出。

她得好好和主子說一說。

等到陶意和南枝離開後,暮雪問嘉雲:“陛下今日可還要到晚春殿?”

嘉雲腦子裡閃過走之前,行以南燒得通紅的樣子,她略一沉吟,“要過去。”

這麼可憐,她可不得過去看看,畢竟她是始作俑者啊。

……

“臣已經開了退熱的方子,隻要給……侍君喝下去,也就沒事了,隻是侍君病中多思,輾轉反複,甚至還有夢魘的征兆,臣可以開安神的方子,但陛下要是想人早日痊愈的話,還是……”

嘉雲趁著興頭問:“還是什麼?”

不要將人欺負得太狠了?

還是不要一味地將人逼入死地啊?

林太醫被嘉雲盯得後背發寒,而嘉雲還在等一個答案。

“林太醫怎麼不說了?”

曆代帝王都會在身側配上短劍,此時嘉雲正拿著她腰間那柄短劍把玩,冷劍出鞘,寒光閃閃。

林太醫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他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陛下砍的啊。

他誠惶誠恐地跪下:“臣失言。”

“你沒有失言,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所以林太醫,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呢?”

刀尖就在離林太醫兩三寸的地方,嘉雲隻要再往前湊一湊,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林太醫膽寒,他不想死啊。

陛下是真的想聽實話嗎?還是在他將實情說出來之後,再將他殺了。

“嗯?”嘉雲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臣惶恐,臣隻是覺得、覺得,陛下要是能解開侍君身上的鏈子,侍君會好受幾分。”

林太醫伏在地上,他終於明白在飛燕樓的時候,行以南為什麼不讓他靠近了,身上墜著條鏈子,像鎖著隻小鳥一樣,被鎖在這殿中。

行以南肯定是不想讓任何人瞧見的,他鬱鬱寡歡,一切鬱結應該都是從那條鏈子開始的。

“說得好。”冷劍回鞘,嘉雲接著問:“這是誰的意思?”

林太醫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陛下這是什麼意思,他小心謹慎地答:“是臣自作主張。”

俗話說醫病容易,醫心難,要是想讓行以南儘快痊愈的話,最好是對症下藥。

嘉雲冷哼一聲:“最好是。”

林太醫不知道,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嘉雲已經認定是行以南不滿意,他跟之前一樣聰明,嘉雲以為他走上絕路,已然要開始破碎了,他卻懂得借助太醫的口,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現在隻是解開鏈子,那以後呢?嘉雲冷了臉色,說不到就是逃出她的牢籠,東山再起了。

到時候,行以南會殺她麼?

他們昨天晚上還在溫存,到了今天,行以南就想殺她了。

要不是她足夠警惕,就真的被行以南暫時的順從給欺騙了。

他隻是在蟄伏而已,竹子會暫時被壓彎,卻不會斷掉。

嘉雲偏要他斷掉。

……

醒來的行以南口乾舌燥,有人捧了水到他麵前,他喝了幾口,才發現是藥,口裡儘是苦澀的味道,行以南微微偏過頭,不想再喝了,卻被那隻手扣著後腦,藥被她強硬地灌了下去。

行以南掙紮不過,隻能順從地喝藥,但他本就無力,吞咽的動作趕不上嘉雲喂藥的速度,喝下去的是一小半,灑出來的倒是有一大半。

行以南的眼神漸漸聚焦,已經是晚上了,殿內燈火通明,嘉雲的手指仍舊捏著他的臉,迫使著他張開嘴。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嘉雲卻在想,新換的裡衣,又要換一件了。

行以南被嘉雲逼到眼睛裡有了濕意,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淚就落了下來。

嘉雲用手背蹭了蹭,她饒有興致地問:“哭了?”

惡劣到令人發指。

行以南抱著傷痕累累的手腕往裡躲了躲,嘉雲摸著那根鏈子,她不屑去扯行以南的手,這樣的方式顯然更為妥帖。

行以南的眸中閃過痛色,他曲著腿,已經離嘉雲近了不少。

看著他這樣順從乖巧的模樣,嘉雲本應該是開心的,但一想到這樣的順從,都是行以南裝出來騙她的……嘉雲勒緊了手裡的鏈子。

“回影,為侍君換套新衣服。”

方才嘉雲灌給行以南的藥,就是由回影捧著的,回影聞言道:“是。”

回影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為行以南換好了衣服,行以南神色懨懨地在床邊坐著,不明白嘉雲突然要他穿戴整齊是為了做什麼。

回影為行以南套上鞋之際,因為被鏈子卡著,十分艱難,嘉雲道:“算了。”

回影和行以南都鬆了一口氣。

嘉雲同行以南湊到一處,她輕笑著吩咐:“讓宮侍輪流進來,看一看朕送給侍君的禮物。”

嘉雲送給他的禮物?行以南摸到那條金鏈,嘉雲的意思是讓晚春殿的每一個人都進來看一遍?

他小心遮掩的東西,被嘉雲徹底撕開了。

這句話是說給暮雪聽的,暮雪不太理解,陛下昨晚上還和侍君同床共枕,今日又憂心侍君的高熱,怎麼這麼快就變了心意。

還要將侍君拉到人前,讓所有人都看一看他腕上的那條鏈子,依照行以南的性子,隻怕是會一頭撞死吧?

“一直以來都是朕想要,他是被迫給的。”嘉雲低語,行以南不識抬舉,她又何必為他留著情麵。

無論是昨晚上的順從,還是今晚上的低眉,行以南都沒有真心順從的意思,他隻是被嘉雲威脅著,嘉雲想要什麼,他就得給什麼。

可惜嘉雲翻臉無情,她不喜歡這樣的。

嘉雲從小到大,得來的東西都太過輕易,這讓她養成了偏執的性子,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得到的東西,就必須完完全全地順從她。

她可以費心引導行以南,也可以下這樣惡劣的旨意,隻是隨她心意而已。

殿內出奇的靜,無端讓行以南生出來一份錯覺,仿佛殿內已經站滿了那些宮侍,她們都在等著,一賞嘉雲送給他的禮物。

門一開一關,是暮雪出去的動靜。

第一批已經進來了,行以南渾身僵硬,在這燈火通明的殿內,他避無可避。

他小聲嗚咽:“嘉雲。”

他渴求著,不要讓他落入這樣的境地,那些人開始上前,風雨飄搖,下一刻就要將他淹沒。

嘉雲的手裡仍舊拎著那條鏈子,隻要她想,她隨時都可以將行以南的難堪展於人前。

行以南拽住了嘉雲的袖子,這個時候的順從,總算不是假的了。

嘉雲一頓,手伸入枕下,被拎出來的白玉玉質通透,一看就是一塊上好的玉。

“朕送給侍君的,自江南而來的美玉。”

行以南忽然鬆了渾身的力氣,後背已經濕透,看眼前的玉都已經有了重影,他記得這塊玉,是他那次下江南帶回來的。

雖然是借口,可行以南真的帶了一塊玉回來。

後來他沒去見嘉雲,這塊玉是他放在錦盒裡,由小廝送到公主府去的。

他早以為這塊玉的命運,和他一樣,已經支離破碎,沒想到卻被嘉雲好好地留著。

替代金鏈,成了嘉雲送給他的另一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