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春末,開始連綿不斷地下雨,無休無止。小茜的笑臉在某個走失的雨夜再也不複存在,眉眼間的憂傷化作了一道坎,橫亙在了神子與八葉之間。那一件微藍色薄如蟬翼的雨披靜靜掛在室內,每一天,小茜都會對著那件雨披發呆。
“劫火…………”景川懶懶地倚在七月劫火寬闊的腿上,一旁的七月禦景把玩著景川散開的一縷頭發。一旁,一隻小小的烏龜在慢慢爬行。
“唔~”七月劫火仿佛也是那樣沒有精神。
“雨季還真是綿長啊!連帶著心情也陰鬱起來。”
“唉………………”一個勁地歎氣“小景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呢?”
“不知道呢,呐,禦景,彆玩了,再玩就斷掉了。”景川坐起身來,扯回自己慘不忍睹的半縷發絲。
“切~”
“我出去走走,彆跟來,現在,不是你們的神子了。”景川起身,拉了件雨披就出去了。
“嗬,那也是朋友吧?呐,火?”禦景扔掉那殘留在手中仍然帶有微微沉靜香味的半縷發絲,拍拍衣服,起身,跟了出去。
“啊啊,為什麼下雨啊,真是的。”噗通,七月劫火躺倒在榻榻米上沉沉睡去,壓倒了那一隻小小的烏龜…………
行至雨中,從雨披邊緣流淌下細細密密的雨滴,打在身上,有些冰冷,前方是一座簡單的木橋,雨打在木製的橋廊上,有一瞬間的失神。
眨眼間,那個男子,就站在了橋的另一側。
“呐,你知道嗎?小茜,她……很傷心呐。”景川對著麵前藏青色服飾的男子說道,暗紅色半長的發,美麗憂傷的麵容
“你是誰呢?”半眯著眼,景川這樣問道。
衣服上的圖騰是奇怪的樣式,很沉重的味道。景川抬起眼,握了握星光的刀柄。
“不知道…………小茜,她…………?”男子微微低了低頭,吐出的話語沾滿了潮濕的氣息。
“回去吧,去你的世界。”景川拔出了星光,震落了雨披。雨淋濕了兩人。
“不要!!!”小茜驚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茜…………他…………不是…………人。”
“不要你管!”飛奔過去,小茜拉起男子,向遠方的祠堂跑去。
“………………是嘛,這次,你自己解決…………嗎?”那兩個背影,在雨幕蕭蕭的煙波裡,慢慢遠去,仿佛一場奔向死亡的前行曲。
傍晚,雨還是停了,景川很理所當然地迷路了,山的深處,樹葉仍淌著水珠,有細細的金紅色夕陽灑在山間,微微的暖意。
這裡,大概是北山的樣子吧,景川這樣想著,也就朝著樹木稀疏的地方走去,踏草巡音,也許會有出路也說不定。這個女人對於自己的嚴重路癡完全沒有羞恥感,說的不好聽點就叫做不知好歹,當然,我們也可以說景川在這一方麵很天然呆。
山路很是濕滑,不小心的話,就會摔倒,景川這樣大腦缺少回溝的人當然也不例外,腳下一滑,重心向後倒去。
“啊啦,到哪裡都讓人放心不下。”七月禦景的笑意在澄澈的臉上綻開,仿若一朵青蓮。
“咦?禦景,怎麼在這裡?”景川站穩後,依舊半靠在他的身上。
“啊啊,劫火說放心不下……”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
“哈哈,嗯嗯,我也是呢,你們,我都放不下。”景川笑嗬嗬地拉著他繼續往前走。“走吧,再不回去,就沒飯吃了。”
“你的肚子用什麼做的啊!這麼容易餓?”禦景反握住她的手,任她拉著走。
“肉……做的……禦景,那是什麼?”景川指著不遠處的黑色河流問。
“怨靈…………嗎?”
兩人慢慢靠過去,黑色的河流逐漸扭曲,河邊逐漸出現一個人影。
“是你?”景川衝出去,眼前的男人,正是和小茜離開的怨靈。
“小茜在哪裡?”景川問。
“她?已經回去了…………”男子靜靜開口,也沒有散發出很多怨靈的氣息,反而主動朝景川走過來,“呐,你是神子吧?”
“啊,已經不是了。”景川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問。
“三日後的舞祭你會和她一起來吧?”男子仍自己說這話。
“什麼?”景川不明白。
“那我就可以………………”男子慢慢走遠,藏青的狩衣輕輕飛揚,走過的草地迅速枯萎。這個怨靈,很強。
三日之後就是平安京一年一次的舞祭,祈求平安與昌順的儀式,在皇城近郊搭起了舞台,舞者表演舞蹈來進行祈福,不過每一次,舞者都會被火燒死,這已經第十個年頭了。
小茜默默地進行了沐浴更衣,白龍的神子,被天皇請去舞祭除靈。在幽暗的房間裡,小茜的心情忐忑不安,那個要除去的怨靈是那個人啊!
“會被淋濕的……”記得第一次在雨中,那個人為自己披上雨披遮擋風雨。
“會淋濕的。”第二次,自己傻傻等在雨中的橋上,那個人再一次出現,為自己擋雨。“我遺失了記憶,是一個迷路的人。”在荒郊的破廟,他這樣對自己說,表情哀傷,卻眼神溫柔,他叫自己“茜”,是不把自己當做神子地叫自己,是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那樣看待自己。
小茜細細密密的哽咽聲從合室裡傳來,八葉門麵露難色,焦灼不安。景川斜倚在劫火身邊,低頭撫摸著星光光潔的刀身,沉默不語。什麼都不能做啊!對於少女情懷…………
小茜最終還是走出了合室,麵色沉重,一行人踏上了前往舞祭的路程。
或許,這是最後和大家在一起的時間了,景川這樣想著,穹魄的光芒已經越來越大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漫天的大雨中,那個青衣的男子拉著小茜步上舞台,周圍燃起了雨也澆不滅的火焰。
男子半長的紅發變得雪白,臉上也出現了奇異的妖紋,通紅的雙眼,狂吼著,小茜不住地哭泣,八葉們奮起反抗,卻不敵一個積怨十年的怨靈。
“為什麼?為什麼還會著火?我要跳舞,跳舞!!”男子憤怒著咆哮,爆發出強大的怨氣。十年前被人陷害死在舞台上,那一曲《蘭陵王》還沒有舞完,每一年的舞祭,踏上舞台就會著火,神子,她不是神子嗎?茜一定可以幫助自己完成心願的,為什麼?沒有?
男子斜過頭,對準了景川所在的方向,“你!”
“放開小茜!”景川已經張開了星光,劫火和禦景在她的身後也擺好了戰鬥的架勢。
“你也是神子,來!你們兩個一定可以!”
“………………”景川慢慢向他走去,禦景沒有攔住她,劫火也沒有,是嗎,就算有危險也無所謂嗎?有一瞬間,禦景這樣想著,終究沒有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