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珊光著腳,在地毯上跳舞。
她是某個藝術學院的舞蹈生,但那個學院聲名狼藉,據說隻要花錢就能進,每到周末門口一排排的全是豪車和中年男人。
桑珊跳得其實很好,的確是有功底的。她沒有畫上挑眼線,也沒有濃妝,一張素淨的臉比平時端莊柔美很多,幾乎沒認出她來。
一頭長發傾瀉,身段優美,骨肉亭勻。
可是她的身上隻穿了一條半透明的吊帶長裙,黑色,愈發襯得肌膚蒼白,在猩紅的地毯映襯下,有種荒誕和不安的美。
她賣力地跳著,躬身,下腰,轉圈……舞姿性感而火辣,鼻尖冒出了點點汗珠,但那看她跳舞的男人依舊絲毫不動彈。
周涼隻能看到那個男人的腳尖,穿著一雙高檔黑色皮鞋。
這是她的局限,她局限在被她看到的人的視角裡。
桑珊根本不敢去看那個男人,因此她也看不到那男人的臉。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個男人如同帝王一樣,在高高在上地打量著這隻拚命起舞討好他的金絲雀。
她越跳越近,纖腰舞動,緩緩貼近男人的腿,做出誘惑的動作,但男人依舊是愛理不理。
驟然,嘩地一聲,紫紅色,夾雜著冰塊的液體劈頭蓋臉澆下。
落在桑珊的頭發上,原本瀑布一般順直的黑發頓時變得像一把黏膩的野草,紫紅色的液體一滴滴順著發絲落下,落在她的脖頸上,落在她的胸口,令她顯得分外狼狽,像隻被雨打濕的鳥。
“嗚……”
桑珊抬起臉來,蒼白的臉上也全是紫紅色的酒液,皮膚上的冰塊令她冷得發抖,眼神張皇無措,像一尾從水裡被提起來,快要窒息的魚。
魚尚且敢掙紮,她連魚都不如。
帶著白色手套的男人似乎欣賞了一下她的模樣,接著手垂下來,指了指自己的腳尖。
桑珊似乎領悟到了命令,她猛地往前撲去,朝著那人的腳尖,貼上去,長發垂落,挪動著,整個人仿若沒有骨頭。
那人似乎終於稍微滿意了點,拍了幾下手掌。
啪,啪,啪。
手再次垂落下來,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
但那種輕柔,帶著一種令人生寒的意味。
手從桑珊的頭發移到她的臉頰,她的嘴唇,在她嘴唇反複停留了一會兒,接著狠狠地掐住女孩的下頜,將她像個布偶一樣半提起來。
接著,另一隻手又滑到她的咽喉,興味盎然地由輕到重按壓著,似乎在感受女孩大動脈的搏動。
接著再往下,再往下。
桑珊不敢亂動,整個人瑟縮著,她疼得手指都蜷縮了,臉色毫無血色,紅酒依舊沾滿身軀,就像鮮血。
她眼裡含滿淚水,卻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跟平日裡她被眾多女孩圍繞的驕傲,譏嘲周涼時候的得意,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來,主人獎勵你。”
那男人說話了,但說話的聲音很奇怪,好像使用了變聲器。
絲地一聲響,男人雙指之間夾了一隻抽到一半的煙頭。
下一秒,那火紅的煙頭就惡狠狠地按在了桑珊的手腕上。
“啊——”她終於忍不住叫起來,淚水嘩地落下。
“喜歡嗎?”
那個聲音又開口了。
帶著一點急促。
桑珊的聲音都扭曲了:“嗯……我喜歡……”
煙霧絲絲地浮起來,像條毒蛇。
“但還不夠啊。”
男人有些懊喪地把桑珊丟在地上。
聲音裡麵帶著一些遺憾:“我說過很多次了,希望你超越自己,放開所有的束縛,但我看,你現在還做不到。”
“我會努力的!”桑珊撲上去,抱住男人的腿,“主人,不管您說什麼,我一定都會努力的!”
“那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男人的聲音裡帶了可怖的笑意,“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滿足我,你好好想想。”
“好的,我這就回去想,求求您,不要放棄我……”
那人終於笑了:“好,那今天就到這裡。你的禮物會打到你賬上的。”
突然外麵有人敲門,那人說:“進來。”
進來的是另一個男人,一身考究西裝,器宇軒昂,頭發花白,大約五十出頭,他看了看地上的桑珊,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好像看見一隻鸚鵡,隻小心翼翼地問男人:“今天還滿意嗎?”
男人回答:“60分,及格。”
周涼一驚,不是因為這個60分及格,而是因為這個問“今天還滿意嗎”的聲音,很熟悉。
再一想,對,那是鄭華容的丈夫。
上次,鄭華容誘惑自己,說要把C位給自己那天,她就看到了鄭華容跟這個男人——不,她沒看到那個男人,隻聽到了聲音。
她確定,不會聽錯。
那聲音很有磁性,也很溫和,是經常作為成功人士接受采訪的那種聲音。
最突出的是,他略帶福建口音,平翹舌、前後鼻音,n/l不分,很容易讓人記住的說話方式。
看來,鄭華容沒有成功地把自己誘騙給那個老男人,又將魚餌撒向了另一個女孩,而這次,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