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暮色四合,這一日對於南京城所有的百姓來說,都是極稀鬆平常的一天。
正值黃梅天,稀稀朗朗剛下過場梅雨,街市上的行人不到平日的七成,不至於熙熙攘攘,各色擺攤兒賣小玩意的,做小吃的算命的乞討的並雜耍的都拉開架勢,遇到相熟的主顧,不免還要議論議論今年這黃梅可真夠長的。
一個玄衣少年在街上閒逛,一雙眼滴溜溜四處亂飛,此刻正堪堪停在一個煎餅攤前,不走了。
這賣煎餅的王貴今年二十歲才出頭,是南京本地生人,打小就在這街市上隨父親賣煎餅。自從前些年煎餅老王得病癆死了,小王就子承父業接下了這賣煎餅活計。南京的街市上每日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一千也有九百,上至王宮貴胄下到販夫走卒,小王自覺也算過些世麵,打量那少年人,秋水眼,芙蓉麵,風流骨,長眉入鬢,雙手斯斯文文攏在袖子裡,誠然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新奇樣子,直勾勾盯著他攤煎餅。小王揣摩著,這位主兒隻怕是哪家的小姐女扮男裝,偷偷出來遊玩的。便一邊打雞蛋一邊向這少年人道,“這位小哥,我說,餓了吧,彆乾站著啊,買個煎餅嘗嘗?”
這少年人不接話,抬眼看著煎餅小王,靦腆又羞澀的笑了笑,悠悠從袖子裡伸出一隻白白的手,悠悠端走了小王放在煎餅攤子前裝銅板的盒子,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