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我頭發了 “臟東西,我都清理掉了。……(2 / 2)

“心疼你憐惜你,每天都隻想讓你高興……我也是喜歡小禾的,非常喜歡。”

他步步逼近,樓小禾不得不節節後退,驀地腿後一絆,沒防備跌坐下去。

彭侯俯身,雙手搭在樓小禾身側的座椅扶手上,將她鎖在懷裡,輕聲笑語:“在這個世上,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小禾。”

彭侯指腕間的藤蔓悄無聲息鑽入樓小禾濃黑的發絲間,蜿蜒糾纏,難舍難分。

周身的黑霧也都朝著她的方向,洶湧而去。

樓小禾渾身僵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天殺的,她坐住了那張人皮坐墊。

樓小禾麵如金紙,抬手猛地推了彭侯胸前一把,想要逃離這方令她窒息的空間。

對方卻好似一堵遮天蔽日的鐵壁,巋然不動,臉上的神情興奮,瘋狂,和洪崖泉那夜如出一轍。

那夜,他也像這般,口口聲聲說喜歡。

反胃感在腹內翻湧,直湧到喉頭,樓小禾忍無可忍,紅著眼睛仰頭,迎向彭侯的目光,咬牙道:“……喜歡?”

她冷笑一聲,從牙關裡一字一頓地擠出四個字:“你、懂、個、屁。”

冷汗浸透了後背,她如坐針氈,從身下升騰而起的惡寒感紛紛湧入五臟六腑,樓小禾渾身緊繃著,用儘全力不讓自己崩潰。

彭侯的笑聲分外刺耳,“我不懂……你教教我。”

樓小禾口腔咬出了血,卻不覺疼,心臟似乎要炸開,她猛地伸手拽緊了彭侯的衣襟。

那裡麵的小蟲叫個不停,婉轉愜意的蟲鳴就和彭侯悠哉散漫的笑聲一樣,叫她無端惱火,令她崩潰不堪。

樓小禾注視著彭侯猩紅一片的眸子,“……教你?我明明早就教過了!”

她死死揪緊彭侯的領口,借力將自己抬離椅麵,幾乎臉貼臉地,對著彭侯吼道:“長了張嘴不會問啊!想不想吃甜的?花生糖還是大鴨梨?再不然桂花糕……我還要怎麼教!多難啊?你是癡呆嗎!怎麼就學不會?!腦殼裡裝的,全是糊窗戶紙的漿糊嗎?!”

室內一片死寂。

連那惱人的蟲鳴也消停了下去。

撐在人皮扶手上的大掌僵住,片刻後,緩緩伸向樓小禾的後腰。

托住樓小禾的瞬間,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個打挺撲向彭侯,仿佛屁股底下的是什麼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她拽住彭侯,拚命推著他遠離身後的椅子,終於哇地一聲哭出來:“太惡心了……噦……把它弄走……嘔……趕緊的……”

青衣修士沒動,倒是聶霸瞅了一眼彭侯麵色,默默上前將那把椅子挪走了。

彭侯眸底的猩紅微褪,抱著樓小禾,輕輕替她拍背順氣,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

或許是在想,懷裡的人實在奇怪,不怕自己這雙剝皮抽筋沾滿鮮血的手,卻怕一張人皮褥子怕到嘔吐。

樓小禾哭了一陣,漸漸找回神智,心裡生出絲後怕來,抽抽噎噎道:“……我剛才,不是罵你,是,是在教你。是你自己說不懂,讓我教你的……”

彭侯彎著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輕輕嗅她的發絲,低聲應了一句:“嗯,我讓的。”

樓小禾輕輕推了推他,吸了吸鼻子,“你先鬆開,我鼻涕要流你衣服上了……”

說著,抬手扇了扇,將那不斷冒出來的,礙眼的黑霧揮開去。

彭侯依言鬆開她,動作間,樓小禾猛地瞪圓了眼睛:“唉唉唉!你拽我頭發了!”

樓小禾歪著脖子,詫異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茫然:奇怪,她剛剛竟然一點也沒覺得痛……

彭侯僵住,視線轉向樓小禾的頭發,神情有一瞬空白。

樓小禾扭頭一看,根根紫藤絞著她的發絲,交錯紛紛,纏纏綿綿。

“……”

“不鬆開嗎。”她癱著臉,聲音帶著很濃的鼻音。

彭侯動了動手指,語聲難得地夾雜了一絲猶疑:“鬆……不開。”

樓小禾:“……”

彭侯朝她遞過來一塊手巾。

樓小禾接過,擦了擦滿臉的淚,用力擤了把鼻涕。

這時聶霸和那青衣修士上前,似乎是準備手動將那些纏人的藤蔓從她發間解落。

彭侯忽然偏頭朝他們看了一眼。

二人動作雙雙頓住,不約而同退了出去。

樓小禾手裡那團臟帕子正不知怎麼處理,被彭侯捉過去,隨手一丟,消散於空氣中。

彭侯上前,按著樓小禾的肩頭,帶著她要坐下,樓小禾卻下意識一凜,對抗他的動作,同時警惕地偏頭往後瞧——

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張帶腳踏的玫瑰椅,木紋很漂亮,做工精巧。

感覺到樓小禾的抵觸,彭侯動作凝住,由她站著,將她半圈在懷裡,抬手解開她的發帶,一點點分離交纏在一起的藤條和發絲。

“累了就靠會兒。”他忽然道。

樓小禾頓了頓,默默地往前,將側臉貼在彭侯胸前,借他的力歪站著。

方才吃了一場嚇,又哭喊了一通,她有些脫力,此刻靠在彭侯懷裡,倦意如潮般席卷而來。

不知過了多久,“好了。”

彭侯鬆開她,雙手間的藤殺靜靜垂落於身側。

樓小禾昏昏欲睡,剛站直身體,驀地視野一暗,一團黑霧覆在眼前,她下意識閉了眼。

“乖,彆看。”

樓小禾被這道嗓音蠱惑,深深陷於混沌,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寂靜無聲。

良久,久到樓小禾幾乎要睡過去,這時,發頂落下一隻溫厚的手掌。

睜開眼,黑霧消散無痕,身前的男人眉清目朗,英英玉立。

“臟東西,我都清理掉了。”

他的身後,那道倒懸於梁的身影消失不見,一株淩霄衝破天花,煢煢獨立,無所依附,藤如鐵骨,直攬九霄。

樓小禾知道:就在剛剛,這個男人,又死了一次,如同初遇時那般。

原來,所謂不死金身,並非死不了,隻不過能夠反反複複,無休無止地死去……

——怎麼也死不透。

樓小禾沒有注意到,那枯索的藤身上,嫩綠色的葉芽星星點點地萌出,和細碎的斜陽打成一片,金綠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