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一切都會圓滿。(2 / 2)

來來往往 洛子卿 6587 字 10個月前

另外,比賽隻是個錦上添花的事,拿第幾其實不重要。

……

“我知道了。”最後,小歐張開手臂抱了抱遙遠,隻是幾秒。

“你胃不好,不要吃奇怪的東西。”他說,“我聽說有的邊民喜歡吃毛蟲什麼的。”

遙遠大笑著,眼角微潮。

《春之聲》的碟被遙遠從車上拿出來收進箱子。

後來想想又拿出來,打開極少使用的音響放進去,播放的提示閃了閃,曲子就緩緩流出來。旋律

輕薄,好像隻是淺淺一層,彌漫在客廳周圍,遙遠任由它放著,著手收拾東西。

從B城帶回的那一箱被騰空,又放進準備離開的一箱,遙遠看見冷暖杯才想起來,應該問問小歐

在哪裡修。

走進衛生間,發現有個頂燈壞了,大概是很久沒用的緣故。

室內昏暗,他湊近洗漱台,看見小歐上次過來用過沒來得及收的牙刷,擠掉一半的一次性牙膏也

在,毛巾掛在他的旁邊,淡淡的太陽花香。

他拿了新的洗漱工具放進箱子,拎著盒子進去倒藥,倒了一半,這才發現無論哪瓶都不夠吃上五

年,隻好打開備忘錄,把藥名和劑量一條一條輸進去。

冰箱裡有個乾癟的蘋果,是上次小歐來的時候吃剩下的,遙遠把它拿出來扔了,然後隨手拔掉冰

箱插座。

PSP該充電了,裡麵的遊戲他沒一個打通關的,遙遠按開看看,也放進行李箱。

李誠實說,遙遠我跟你講啊,援建天天都泡在泥坑裡,你帶點舊衣服過來,西裝絕對不靠譜。

他看著衣櫃裡一排不靠譜的衣服無奈地笑笑,然後把小歐借他擋風,一直沒還的那件折好,放進

箱子。

——不知不覺,就有了那麼多……

剩下不多的幾天,他去看了墓地。

李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搬走了。

新來的人不知道他搬到哪裡,隻知道他一再叮囑,要好好打掃那排那邊的那個碑。

遙遠順著對方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自己母親的名字。

那天他呆得久些,像個普通的,舍不得離家的遊子。

“我走了,要很長時間才會回來,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遙遠輕輕撫摸著冷冷的石

碑。

“以前做了些傷你心的事,對不起。”

“我永遠愛你。”

從墓地出來,車開到一處山崖邊,遙遠下車來站了一會兒,揚手把塞在自己床下那個箱子的鑰匙

扔了。

他想,那麼多年之後,他床下那個箱子,最底上那件沾著血的T恤,也許會變成一件普通的臟衣

服了吧。

雖然鑰匙飛出去的一刹那,胸口仍隱隱作痛。

給我一些時間。遙遠閉上眼,默默地想。

風撫過他的臉,像允諾了他的祈禱。

走前一天,遙遠去了聖德。

一些舊物正陸陸續續往新園區搬,院長還是支著她豪爽的大嗓門在院子裡指揮著她的孩子們洗刷

桌椅。

“你再偷懶就罰你再洗一把椅子!”

“抹布用壞了我就拿你的衣服來擦!”

“遙遠!不準發呆!過來幫我搬櫃子!!!!”

於是遙遠一個人把三門櫃從二樓搬下來,光榮地閃了腰。

院長拿來很可疑的狗皮膏藥給他貼上。

“我年紀大了。”遙遠說笑,被院長一巴掌拍在痛處,“不要找借口!!!”

拍完,很溫柔地揉起來。

“我走了。”遙遠說。

“回來不見我就說明我去開天堂分院了。”院長笑著說。

遙遠楞了楞,翻身坐起來,張開雙臂抱住院長,頭深深地埋下去。

“不會的。”他顫顫地說。

“走吧。”院長摸著他的頭,“不早不晚,剛好是出發的時候。”

不早不晚,剛好是出發的時候。

聖德亂糟糟的院子裡,一些小小的蒲公英靜悄悄地在角落裡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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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熄燈時,遙遠穿過院子。

月光清朗,安靜地籠罩著大地。

遙遠看見他常常坐著的長椅上坐著個孩子,縮在左邊的角落。

他走過去坐下。

孩子抬起滿是淚痕和鼻涕的臉瞪了他一眼,拿著支斷掉的蠟筆在紙上狠狠地畫著。

遙遠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說:“月亮很圓。”

孩子楞了楞,抬袖子擦擦鼻涕,舉起那張幾乎被塗成全黑,隻剩右上角一塊圓形空白的紙,然後

不自禁又抽泣起來。

遙遠打開包,拿出新買的速寫本遞給他。“送給你。”

孩子剛伸手又猶豫起來,怪糾結地,怯怯地望著遙遠。

“等你畫出更漂亮的畫,就送給我。”遙遠淺淺笑著想去替他擦乾眼淚,手指觸到孩子臉頰的一

瞬,他呆住了。

孩子轉過頭,拿剩下的蠟筆在紙的一角畫了兩筆,又怪愁怪愁地抬起頭跟遙遠說:“月亮的亮字

我不會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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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選說,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樣,好像很久前就認識了。

歐陽問他,你見過那個人嗎?你怎麼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小歐說:還有很多很多事都沒有做,不過沒關係,我會努力,會堅持。一定的。

有些事,遙遠不記得了。

揭開孤零零放在小歐曾經住過的那間房子裡的畫架上蒙著的布,遙遠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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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樣的春夜那樣的長椅上,他也曾那樣和一個怯怯的孩子坐在一起。

孩子抹著眼淚說:他們都看不懂我畫的是什麼。

他拿過那幅歪歪扭扭的長方型壘疊的畫看了看說:你畫的是聖鬥士。

然後他拿出筆,在畫的下麵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聖鬥士三個字。

“你會畫得更好,到時候記得送我一張。”後來他笑著幫他擦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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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小時候的畫。”頒獎台上,西裝筆挺的小歐微微轉頭,看著大屏幕上那幅寫著“聖鬥

士”三個字,已經模糊得看不清輪廓的畫說。

台下有人哄笑,前排的黃琪眼神欣慰又迷茫。

小歐靦腆地笑笑,繼續說,“有一個對我來說很特彆的人,他告訴我,這幅大家都看不懂的畫是

一個聖鬥士。

他說希望有一天我畫出更好的作品時能送他一幅。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發誓一定要達成這個願望,變成他希望我成為的人,做他希望我做的事……

雖然,到現在,我還沒能畫出更好的作品,但我會努力。

雖然他已經忘了這件小事,或許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但我會堅持。”

我會守護著我想要守護的人,像個聖鬥士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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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歐拿了第一。”飛機起飛前,遙遠打開黃琪的短信再看了一遍,然後關機。

轟鳴聲響起,他戴上耳機,按下播放鍵,是春之聲。

飛機迅速飛離他的城市,正如他過往人生中那些匆匆的來來往往。

一切都會圓滿。

拉下遮光板時,遙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