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澤元目光堅定，胖和尚摸了摸他的頭，雙眼中儘是柔和之色。

“好孩子，爺爺沒有看錯你。”

“不許摸我頭！”柳澤元氣呼呼地瞪著胖和尚，雙手護著自己的頭頂，說出了念卿的名言：“摸頭會長不高的！”

此話一出口，柳澤元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急忙放下手，暗暗氣惱自己隻是身體變小了，怎麼心智也變得這麼幼稚。

“好，爺爺不摸。小元以後一定能長得很高，比爺爺還高。”

柳澤元偷偷比劃了一下自己和胖和尚的身高，經過粗略計算後，發現自己確實比胖和尚要高那麼一點，心裡竟然有些高興。

然而片刻後，他就麵無表情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有病，他又不是小孩子，比身高做什麼。

胖和尚將竹簍放下，從旁邊找起了乾桃枝。柳澤元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上了胖和尚的腳步，幫他一起找著桃枝。

他本來想用靈力，卻發現自己的靈力使不出來。試了好一會兒，他才接受這個事實，老老實實地用雙手撿起了桃枝。

……

……

天空浮上墨色，桃林中出現了一道火光。

火堆不時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胖和尚拿下火堆上的魚，遞給了柳澤元：“吃。”

柳澤元摸了摸肚子，也不再拒絕胖和尚的好意。他拿過魚看了半晌，用力將魚分成了兩半，一半遞給胖和尚，見他收下，這才開始啃了起來。胖和尚將另一條魚穿上，放在火堆上烤了半天，才問道：“萬物之道，你認為是什麼？”

柳澤元想也不想答道：“自然是天道。”

“錯。”胖和尚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答案。

柳澤元啃魚的動作一頓，疑惑問道：“那是什麼？”

胖和尚將魚翻了個麵，悠悠然道：“萬物之道，自然是道。”

“……你耍我！”

“非也非也，是你自己不聽題。”

“哼，那你說說，為什麼萬物之道是道，而不是天道？”

“天道是道，但道是天道嗎？”

胖和尚笑眯眯反問柳澤元，柳澤元沉吟片刻，誠實搖了搖頭：“不是。”說完，他又疑惑問道：“但是天道不是掌控萬物嗎？”

“又錯。”胖和尚給柳澤元頭上來了一記爆栗，柳澤元捂著頭，不敢置信看向胖和尚。

“那你說，掌控萬物的是什麼！”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掌控萬物。”胖和尚正欲再說些什麼，柳澤元吸了吸鼻子，提醒道：“魚糊了。”

“……無礙，還能吃。”

“不對，你不是和尚嗎，怎麼能吃魚？”

胖和尚微微一笑，道：“我說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掌控萬物。”

胖和尚說完，這才將魚又翻了一個麵。柳澤元若有所思地看著被烤糊的魚，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嘴不時咀嚼著魚肉。

“萬物皆有規律，天道所謂的掌控，不過是借用了規律，並加以利用。”

柳澤元托腮看著胖和尚，問道：“所以，道是什麼？”

胖和尚拿起已經冷掉的魚啃了一口，目光微微閃爍：“道可道，非常道。”

“……你還不如不說呢。”柳澤元收回期待的眼神，頓覺無趣。

胖和尚倒也不惱，偏頭看向柳澤元：“那你以為，道是什麼？”

柳澤元思索片刻，答道：“對我來說，道就是無道。”

胖和尚點了點頭，對於柳澤元這般離經叛道的言論，卻並無半分斥責之意。柳澤元見狀，眼前一亮，也顧不得啃手中的魚了，挪了挪屁股坐到胖和尚身旁，又接道：“和尚，你怎麼看？”

“我？”胖和尚佯裝思索了一會兒，笑道：“我自然是坐著看。”

“我不是說這個。”

柳澤元著急想解釋，胖和尚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你說得很對，有道就是無道，無道就是有道。”

胖和尚輕飄飄幾句話點醒了柳澤元，他重複道：“有就是無，無就是有？”

沉吟片刻，他仰頭看向胖和尚，半知半解問道：“那我該如何修道？”

胖和尚將魚拿起，又往火中加了好些桃枝。

“勘破萬物。”

“這怎麼可能，連天道都不可能做到……”

胖和尚啃了一口魚，砸吧砸吧嘴，從竹簍中拿出了一小壺酒，問道：“喝不喝？”

柳澤元想了想自己的酒量，沒接。胖和尚打開酒，喝了一口，才笑嗬嗬道：“你說得不錯，道法無邊無際，連天道也不能勘破。”

“所以也就沒有道閾這種說法。”

“天道自稱主宰，不過是因為自以為參悟了大道。實際上萬物之道玄妙難悟，世人見過夏日飄雪、冬日酷熱隻當是稀奇，極少數人願意深入究其原因，這才錯過了參悟大道的機會。”

“但人生參道的機會何其多，時間從來不是參悟大道的必要條件。”

“重要的是，要心無旁騖，心無雜念，不貪不燥。”

“越是急躁，越是什麼也得不到。”

“反之，越是沉靜，那麼能夠參悟的道法也就越多。相應地，你所能獲得的力量，也會越多。”

“你若是認真求道、一心求道，天道又算得什麼？”

柳澤元點了點頭，思索片刻，語氣似是反問：“所以，天道自稱主宰，已然是自亂陣腳？”

胖和尚將最後一口酒飲儘，滿意道：“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