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並不能夠心安理得地承下好運。
他幾次想要找薑嶽單獨出來聊聊,看看能不能在薑嶽的個人發展上出一份力,都因為近期過於忙碌的安排而不得不作罷。
在接到薑嶽要辦LiveHouse的消息之後,他第一時間在所有社交媒體平台的賬號上轉發了預告海報,是在經紀人的勸說下,才不得已逐一刪掉,隻留下朋友圈裡的一則。
即便如此,這場演出的門票也在短時內迅速售罄。
來到現場的時候,任川打扮得前所未有的低調。他的衣服絕大多數都是淺色,平時愛穿的配色,用朋友的話講,正是一隻有機會就拚命招搖的花孔雀。他總是不屑地予以回擊,稱自己既然是藝人,彰顯時尚本來就是本職工作。
但是這一次,他卻一點兒也不希望台下觀眾的目光,有多餘一縷從台上的主角身上偏離。
這個舞台還遠不夠大,遠不夠閃耀。
任川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薑嶽至少能夠站上跟賀潯第一次巡演等同水平的舞台。
“賀潯哥呢?”
表演結束之後,一送走工作人員,任川就忍不住追問薑嶽,為什麼賀潯沒有來到這麼難得的現場。
或許是因為登上舞台殘留的亢奮,跟任川過去認識的薑嶽相比,眼前的薑嶽頗不吝嗇自己的笑容:“他要是來,估計我就唱不成了。”
這當然隻是用於調侃的假設,任川卻十分鄭重其事,“那有什麼,小心一點不就行了,這麼重要的演出……他怎麼能不來?”
“我不想他來,”薑嶽隻能儘量誠懇,“他來的話……我會太緊張。”
即便這樣說,也無助於緩解任川的不甘,“好沒道理啊,我要是他,就算你明說不讓他來,我就算畫個我媽都認不出來的妝,今天也是要來的。”
薑嶽深深吸了口氣,任川在旁邊觀察著,感覺薑嶽似乎有一點忐忑。他覺得很奇怪,表演已經結束了,現在才感到緊張,看起來實在為時過晚。
“他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
“有什麼的,”任川輕哼一聲,“如果高中是我先認識你,我肯做的……一定比賀潯哥更多。”
任川並不是賭氣,他隻是反感兩人之間相處的沉悶氣氛。
但是薑嶽隨後說的話,卻讓他頗為自己的輕率感到懊悔。
“當初我打算再回D市,是因為於哥單獨跟我打了視頻電話。那些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說的,但如果不是賀潯一再勸他,他大概根本不會覺得……當初的說法,對一個高中生來說太過殘忍……”
話音停頓了一會兒,任川本來想插說一句,於銘哲對薑嶽看法的轉變,其實自己也有出力,否則兩人根本不可能結成組合,一起登上節目。
在留意到薑嶽從眼角留下的淚水之後,他還是忍住了躁動,沒有打破令他不願適應的凝重氣氛。
“我能再像今晚這樣唱歌,也是賀潯奔走之後的結果。那天他說要送我一件生日禮物,其實是帶我去見一個專門做聲帶複健的老師……”
任川突然回想起來,節目第一期播出之後,賀潯跟他提起當中的一個剪輯片段,薑嶽看起來有點低落。
他覺得薑嶽隻是專注於觀看,賀潯卻不竭不舍地挖掘出造成那一幕的原因——
薑嶽不是不想站上舞台,而是因為曾經聲帶受損導致的失誤,對唱歌本身懷有極大陰影。
有感於賀潯的付出,任川本來還在很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正式請賀潯吃頓飯,但是在聽到薑嶽說起“交往”“約會”一連串有些刺耳的字眼之後,他才發現,從認識兩人的最開始,他就陷入了一個關於誤會的深旋。
都市背影下的車影紛亂穿行,像是應和任川此刻的嘈雜心緒。
他一時鬱結,看見腳下飄來一張爛了一角的傳單,正想要狠狠踩上去,念著賀潯的名字泄憤,卻沒想到,他才說出一個“賀”字,街邊久停不動的黑色轎車,尾燈突然閃爍了兩下。
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從側後方繞出。
賀潯穿了一件藍紫色的紮染襯衫,恰好跟任川出門前斟酌換掉的一件配色相近。
裝扮也好,說話的腔調也罷,任川都感覺跟平時認識的那個人極其不搭:
“吃宵夜去嗎?我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