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孫先生剛開口,就被突然打斷。
那個丟了魂兒的男人突然驚醒過來,猛地起身,身下的椅子倒在了地上,地麵的雨水被砸的飛起,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響。
他慌張地望著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害怕什麼,直到他看到不遠處被綁起來的保安,瞳孔驟縮,後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夏擒雪皺了皺眉,不懂這個人為什麼這麼大的反應。
男人微微張開了嘴,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又止不住地顫抖,他好像做了一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夢裡滿是鮮血和人的呼喊聲求救聲,他不斷地掙紮著想要醒來,醒來後發現自己又身處於另一個噩夢之中。
所有的不甘和憤怒,恐懼和絕望都聚集到了心口,梗得他無法呼吸說不出話來,他忍著胸腔裡撕裂般的疼痛,再次後退了兩步,腳後跟踢到了剛剛摔倒在地的椅子,嘩啦啦的水聲讓他瞬間清醒,他像一個溺水者一般貪婪地大口呼吸著。
“大哥……你怎麼了?”劉安等人從沒見過大哥這幅判若兩人的模樣,像是受到了無法忍受的驚嚇,又像在醞釀著什麼恐怖的事情。然而回答他的隻有粗重的呼吸聲。
“啊!!!!!!!!!”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男人抓著胸口的衣服,大聲地怒吼著,發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被綁著的保安,人們被大吼聲震的紛紛捂住耳朵,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那個男人瞬間跑到了保安麵前把他一腳踹倒在了地上。
周江被痛醒,隻覺得天旋地轉,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看著滿臉怒氣的男人不由覺得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魚,有些好笑,甚至沒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媽的笑什麼!”男人又是一腳踹了上去,直踹周江腹部。
周江吃痛咳了兩聲,咳完又開始笑,邊笑邊說:“當然是笑你啊,難不成是在笑我自己?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大哥……你怎麼了……”劉安有些害怕的開口,幾人想上去攔著但是又不敢,之前他們認識的大哥可以說是像個地痞流氓頭子天不怕地不怕,即使幾次危難時刻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現在的他,反而更像是一個殺人魔,劉安突然想起大哥說的,他殺過人。
夏擒雪和冉再柚把孫先生扶起來,安頓在吧台裡麵,兩人也沒有上前湊熱鬨,她們覺得這倆人可能是有什麼私人恩怨,等他們了結了再說,抱著看戲的心態背靠吧台站著。
男人沒有理會其他人,半蹲在地上一把抓起周江的衣領提了起來,又重重的按在地上。
“你有什麼臉笑?你這個變態殺人魔!!!”
“我是變態殺人魔?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聽見你和彆人說過,你殺過人。”
“我那是為了正義!!!沒有人能製裁他!那我的行為就是正義的!那個人就該死!!!”男人怒吼著糾正他。
“噢?你殺人就是正義?我殺人就是變態殺人魔?太好笑了吧!這真是我這輩子聽到過最好笑的笑話,那我是不是也能說?我殺人也是為了正義?”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被氣到發瘋,他嘶聲力竭地大吼著,像是隻有這樣才能好受些,他顫抖著雙手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在周江的臉上和身上,一下比一下用力,發泄著自己的恨。
周江像是感覺不到痛,隻是在笑,甚至唱起了歌,好像挨打是一件讓人很高興的事情。
“你這個瘋子……瘋子!!你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男人已經打累了,衰敗地癱坐在地上,他嘶吼著哭了起來,大廳裡回蕩著嚎啕哭聲和癲狂的笑聲,像是一首詭異的交響曲。
周江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鼻子和嘴角都留著血,順著他的臉頰滑下,和地麵的雨水交融在一起。他的衣領大敞著,身上更是沒一塊好皮膚,除了被打的傷痕,更多的是劃痕和抓痕,舊的已經結痂,有些新的還滲著血。
他在內心一遍遍地感歎著,人類真是一種可悲又醜陋的生物。
天花板的白織燈照得他有些發暈,光斑在他的眼裡跳躍著閃動著,失去了光原本的模樣。
周江想起了他曾經見過這樣的光。
在二十年前,他站在麵目全非的山腳下,麵前停滿了閃著紅藍色燈光的車輛,光斑就是如此鮮活地跳躍在他眼前。
村子被泥石流淹沒,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覺,甚至覺得這是上天賜予的恩賜,這該死的貧窮的地方,早該消失。
他淡然地接受了父母死亡的消息,當幸存者抱著他嚎啕大哭時他隻覺得煩躁,好心人投來可憐的目光時他隻覺得可笑。
他當時隻想著,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後來被送到福利院,那些小孩每天總是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吵鬨,哭喊,讓他恨不得掐死那些亂竄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