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肖宇看了下林沫然身後的房屋中介，問：“林少這是要找房子？”

林沫然：“對，想租個房子。”

婁肖宇道：“那林少現在是要去哪兒嗎？用不用捎你一程？”

林沫然沉默了一會兒，就當婁肖宇以為他這次會拒絕的時候，卻聽他說了一句：“好啊，謝了！”

婁助理依舊殷勤周到，下車幫林沫然開了車門。

林沫然邁步上車，還是像上次那樣不去看旁邊座位上的施大總裁。

前麵婁肖宇問他的目的地，林沫然說了牛建和的公寓地址。

婁助理又問：“是現在住的地方嗎？朋友家？”

林沫然道：“對啊，朋友的單身公寓，住起來太擠了，所以想想還是得自己找個住處。”

婁肖宇沒問他為什麼從方家搬出來，而是道：“我倒是認識一些房屋中介的朋友，林少想租個什麼樣的？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有沒有合適的。”

林沫然道：“是嗎？那先謝謝你了。我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清淨一些，便宜一些就行。”

婁肖宇聽了表示現在就可以幫林沫然問問看。

他掏出手機來撥弄，暫時沒再和林沫然說話，把攀談的機會交給後座的大總裁。

就是不知道他家總裁這次會不會主動開口。

還不等婁助理腦子裡的這個念頭轉過，就聽見他家總裁十分有辨識度的清冷聲線在後座響了起來。

“你最近、還好嗎？”

婁助理還不怎麼樣，那位天天載著施遂到處忙忙碌碌的司機大哥一個激動，方向盤十分輕微的晃動了一下。

婁助理默默給了他一個“大哥你淡定些”的眼神，然後繼續假裝埋頭手機裡，其實一雙耳朵已經伸長了，仔細聽著後座的動靜。

他從來都知道施總是個肯聽勸的，隻是在生意上的事情他聰明得緊，一般不需要彆人幫他出什麼主意。

而在對待林沫然的事情上，施總從前不大表露自己對這個朋友過分在意的態度。

最近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莫名有些反常起來。

後座，林沫然也被施遂這突然而來的主動給嚇了一跳。

不說他死後魂魄被吸引在施遂身邊的那些年，隻說他活著的時候和施遂相處過的種種，似乎還沒有施遂主動開口跟他說話的時候。

這是第一次。

居然還知道問他最近好不好！

林沫然轉頭像看什麼珍奇的外來生物一樣看著施遂，像是沒聽清楚似地故意反問了一句：“什麼？”

一瞬間，施遂莫名有些懷念現在的這種感覺。

他知道林沫一定聽清楚他剛剛的話。

但他就是要故意逗自己，就像以前很多時候那樣，他總是愛逗自己說話、逗自己做出一些不一樣的反應。

明明聽見了，或者明明知道了他的意思，卻總要裝作聽不見或者不理解，非得讓他多說幾次。

這要是以前，施遂的反應一定是冷漠地轉回頭，無論如何也不會重複第二遍。

但現在，他看著林沫然望著自己亮晶晶的眼睛，無比耐心地又十分清晰地重複一遍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林沫然忽然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麼聽話不彆扭的施遂，這樣用十分溫和的目光看著他的施遂。

他也隻有在死後的時候見過。

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對著自己的墓碑或者那張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上學時候的照片。

比現在的眼神還要溫和，還要……滿含著柔情。

林沫然忽然反應過來，覺得自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有事沒事兒就逗弄施遂了。

他轉過了頭看向前方，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最近挺好的，除了住的地方不太方便。”

施遂沉默了幾秒，又對著他開了口：“我那邊有套房子空著，離這兒不太遠，你要是感興趣的話，現在可以過去看看。”

林沫然再次轉過了頭。

他確定了，施遂真的有哪裡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起碼，他願意主動和自己溝通了。

似乎……也不是那麼固執、不可救藥。

林沫然心中隱隱的憤怒還在，但覺得還是應該給施遂一個改正的機會。

大不了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一點一點地把他給他掰正了。

於是他很愉快地對施遂道：“好啊，既然你這麼熱情，那就去看看吧！”

施遂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要反駁他“這麼熱情”的說法。

但最終，他還是沉默了。

司機不用吩咐，自動把目的地改了方向。

車廂裡的氣氛不再像上次那麼安靜且詭異，前座的司機和婁助理也都跟著十分放鬆下來。

婁助理還摻和著問了一些林沫然的近況，尤其是今天上午的那一場精彩的直播。

“林少好手藝！沒想到連齊宴齋的首席大師傅都不是你的對手。”

他倒是一直知道林沫然的廚藝了得，從每次方家宴席上的那一道道精品菜肴就可以看出來。

隻是他沒想到正經比拚的時候三屆廚王桂冠在身的莫師傅居然也比不過林沫然。

“他太輕敵了。”林沫然輕描淡寫地說道。

婁肖宇卻知道他這是謙虛的說法，就算莫師傅儘全力了，林沫然也不見得會輸。

因為除了他自身的天賦和在廚藝方麵下的功夫之外，他還有一個很了不得的師父。

“所以，那位甄老先生真的是當年那個祖上做過禦廚，還煉出過極品隕鐵刀的甄家酒樓的第六代傳人甄奉盧？”

林沫然聽了他的說法失笑道：“說起來不怕你笑話，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說著他又轉頭對施遂道：“你也知道的，那甄老頭兒就是我們留香鎮裡一個不怎麼靠譜的老頭兒，做飯很好吃，但又不肯去鎮上的大飯店裡當廚師賺口飯吃，隻天天窩在他那個什麼煉刀爐裡煉刀，煉出來那麼多刀又不肯拿去賣，隻要人家拿好吃的去換。奇怪得很，誰能想到他原來這麼有本事！”

施遂“嗯”了一聲表示讚同他的說法。

婁肖宇在前麵道：“那林少的廚藝是跟那位甄老先生學的？”

林沫然：“是啊，不過他不讓我喊他師父，說我性子太野不定性，肯定沒辦法把他們甄家的本事傳下去。”

“施遂，你說他這是不是對我有偏見？我從前就算野了些，但不也還是把他的廚藝完完全全學到手了？”

從前這樣的時候，施遂一般是不大會理睬他的，他也都習慣了。

但這會兒，施遂又一次很給麵子的“嗯”了一聲。

中間頓了一下，甚至還多了一句評語：“你現在，也不野了。”

林沫然點點頭表示同意：“自從……我的確老實了很多，但好像老實人沒什麼好下場，我以後還是不要太老實了吧！”

“你說呢？”他又轉頭看向施遂。

施遂又對著他“嗯”了一聲。

林沫然忍不住轉過頭去仔細觀察這人。

是什麼讓他忽然轉變了做人的態度？

尤其是對待自己的態度？

但他隻是觀察了一小會兒，在施遂察覺到他的視線要朝著他轉過頭來的時候連忙收回了視線。

他承認，他慫了。

他現在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麵對那樣的施遂——目光裡帶著些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的、溫柔的施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