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西:“外公知道你去,不知道多高興。”
蘇喬還是搖頭,這麼晚了,不要打擾老人家為好,況且衛西現在回去,必然還要被訓斥,家務事,不方便他摻和。
他受外公托付將衛西安全帶回去,隻要把衛西帶上車,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衛西也沒堅持,真的朝樓梯走過去。
蘇喬怕他再出幺蛾子,一直揪著他衣角,亦步亦趨走在旁邊,心裡念念有詞,下樓就好了,再忍忍,再忍忍。
樓梯很窄,沒法同時容納兩人,蘇喬隻得鬆手。
見衛西邁上樓梯,他終於有種快解脫的實感。
但衛西又開始說話:“我還有一個問題。”
蘇喬心道,你今天問題還真多,他現在隻想讓衛西走下這個樓梯,於是依言回道:“什麼問題?”
衛西:“上次我們陪外公去燒香,外公在廟裡過夜,我不願意,去附近住酒店,可那天燒香的人很多,酒店隻有一間大床房,我們兩個一起睡的。”
蘇喬:“……”
“這個年初一外公也要去。”衛西慢條斯理,但語氣變得認真了些,“那家酒店叫什麼名字,你記得嗎?”
蘇喬:“漫心,在寺廟南門出口,年初一燒香人多……”
話說到一半,蘇喬猛然頓住。
衛西一隻腳已經踏上下一階樓梯,也跟著一起停下。
兩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後,佇立在狹窄的樓道口。
西北風依然刮得起勁,歪在一旁的招牌哐當作響。
這一世,蘇喬沒有陪外公去燒過香,他父母不信這些,他連廟裡也很少去。
衛西所說的那件事,前一世發生在他們讀高三那年的春節,外公燒香,正是為了祈禱他們高考順利。
但如今,他既沒有住在外公家,目前也隻是一個高二學生。
這是衛西給他設置的陷阱。
蘇喬剛剛被接連問了一大堆問題,思緒還陷在那些東西裡,又一直擔心能不能把衛西安全交給外公,精神高度集中,一個防備不好,才會漏了嘴。
衛西問那些莫名其妙的,本意就是為了降低他的警惕。
剛才這個問題,才是衛西最想知道的。
蘇喬渾身發涼,揣在羽絨服口袋裡的手心滿是冷汗。
衛西今天這一出,根本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露餡了。
這個人,太可怕了。
又一陣風吹過,寒意加深,蘇喬打了個微不可見的顫,用拇指掐住掌心,疼痛感讓他找回些許理智。
二十五歲的靈魂,終究比十七歲的要鎮定。
“年初一燒香的人很多,不提前預定的話,可能沒房。”
衛西:“你怎麼知道我們上次住在漫心?那個廟很有名,附近酒店好幾個。”
蘇喬麵色如常:“我猜的,外公喜歡臨湖的風景,隻有漫心有臨湖房間。”
衛西:“你家人不信佛,從不燒香,你去過那裡?”
蘇喬家人不信佛這件事,就是那次燒香,蘇喬告訴衛西的。
這顯然是另一個坑。
蘇喬高度緊張,說話非常小心:“聽家裡親戚提的,我自己沒住過,你要是陪外公去,先在網上看看再說吧。”
衛西點頭:“唔,是要先查查,謝謝。”
蘇喬:“下樓吧,好冷。”
衛西繼續往下走。
蘇喬輕輕垂下頭,不敢看對方的背影。
可依然抑製不住內心的不安,他咬住舌尖,狠狠閉眼。
其實並沒有發生什麼,他的解釋足夠合理,完全能解釋的通。
退一萬步,即便讓衛西知道他確實是重生來的,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無論如何,他們如今就是十七歲,是同學,哪怕衛西再有能耐,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可他就是害怕。
他甚至不知道衛西為什麼執意要戳破這個“謊言”,也沒想過一切攤開之後會發生什麼,就是由內而外、自然而然的恐懼和不安。
方才猛然被刺中核心,幾乎就要隱藏不住。
“蘇喬。”衛西忽然開口。
這聲呼喚如同一根針,刺在蘇喬本就緊繃的神經上,他用儘全身力氣,才忍住落荒而逃的衝動:“什麼事?”
衛西:“其實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蘇喬冷淡道:“這句話,你今天說了好幾次了,有什麼事,下樓再說。”
衛西:“不行,就現在。”
蘇喬:“這裡太冷了,我要感冒了。”
“那不如這樣吧。”衛西把右手搭在樓梯上,“我從這裡跳下去,如果沒死,那我問你的問題,你就要如實回答。”
風忽然靜了下來,隱約有什麼倒地,伴隨淒厲的狗吠,傳來一陣巨響。
蘇喬呆住了。
不等他做出反應,衛西一手撐住欄杆,一躍跨過樓梯,隨著衣角揚起,他消失在蘇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