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煮多了麵,咪咪不知道去哪裡了。上課的時候看到有隻鳥落在外麵的陽台上,長得胖胖的,很可愛。”
蔣野像平時一樣在桌子上寫完日記。然後在旁邊的日曆本上輕輕地劃掉一個日期,然後在下麵寫下一個數字。
蔣野仰了仰頭,眼角的下麵被劃了一道傷痕,有點疼。
他歎了一口氣,然後掏出在二手市場淘的手機,想看一下班級群的消息,但是太卡了,一直進不去。
蔣野很熟練地關機、重啟,但手機似乎很不給麵子,一直還是卡住的頁麵。
“得換一個了。”蔣野想,但一想到自己吃飯、高中的學費以及以後上大學的費用,他立刻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忽然,外麵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以及不利索的鑰匙開門的聲音。
蔣凱明回來了,應該是喝了不少酒。
他醉醺醺地踹了一腳沙發,破口大罵:“媽的,什麼……幾把玩意,不就是……輸了,那群狗雜種……一點小錢,媽的……”罵著罵著,一些帶著世界各種各樣的生殖器的汙言穢語便隨著冒出來。
蔣凱明一邊罵著臟話,一邊搖搖晃晃地走到廁所撒尿:“都是……狗崽種,都是……,那婊子也是,等我,等她……看我不……不把她腿打斷。”
蔣野就在房間裡沉默聽著蔣凱明發瘋,他仰著頭,身上的傷不嚴重,此刻卻很疼,蔣野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迷茫。
第二天,蔣野早早就起了。蔣凱明昨晚沒回房,倒在客廳的沙發上呼呼大睡。整個房子都是他高低起伏的呼嚕聲。
蔣野昨晚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此時頭疼得厲害。傷口經過一晚,變得有些猙獰。他拿了個鴨舌帽戴著,擋去了一大半的傷疤。
當他打開門後,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書包放在了地上。
書包被撕壞的口子用棉線細細地縫好了,裡麵被撕壞的書也一頁頁用透明膠粘好了,而夾雜在裡麵的作業也寫上了答案。
蔣野一臉凝重,他不禁就想起了昨天的那個人,身材挺拔,五官硬朗,短發,長腿。臉上沒什麼表情,可看他的眼神卻很悲傷。
蔣野下意識地就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那種眼神。
到學校後,他的同桌楊林戴著厚厚的眼鏡正在預習作業。一看到他,明顯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這是又,被欺負了嗎?”
“沒事。”蔣野拉了拉帽簷,拿出課本。看蔣野沒有想說話的意思,楊林欲言又止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複習了。
蔣野翻開作業,作業夾在課本裡麵,作業本並沒有損壞。此時,蔣野看到了作業上的字跡,很俊秀的字,工整卻不失瀟灑。
蔣野的成績一般,但也看得出來幫他寫作業的這個人寫的答案幾乎都是對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貼在教室背後的那張成績單,第一名的成績甩了他兩百多分,歎了一口氣繼續去看書了。
教室陸陸續續地多人起來,抄作業的抄作業,吃早餐的吃早餐。蔣野還在看題目,直到放肆、吵鬨的聲音傳進來。教室安靜了一下,隨即又恢複熱鬨。
丘澤新那群人來了,一個個都打著哈欠,似乎是昨晚去網吧玩了個通宵。在一起嬉嬉笑笑地大聲說著話,整個教室幾乎都是他們談論遊戲的聲音。
經過蔣野旁邊的時候,看到了蔣野在看書。大概是沒想到,丘澤新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嘲諷的笑意,冷嗬一聲,若無其事、趾高氣揚地走過去。
有人在經過蔣野時低聲說了句臟話,隨即,一眾人發出爆笑,罵罵咧咧地笑著、推著。
他們其中的一個人,走到楊林身邊,笑嘻嘻地說:“借個作業抄唄。”楊林此時就像一個鵪鶉,什麼話都不敢說,隻好點點頭。
上課鈴響完後的一分鐘後,化學老師進來了。她講了二十多分鐘的課,剩下的時間用來寫題目。
教室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絕大多數學生在紙上埋頭苦寫。她走了下來,巡查了一圈教室,在看到蔣野臉上的傷時,明顯愣了一下。
但也隻是歎了口氣,她知道這個學生,也知道他的大概情況,他不是唯一一個被欺負的學生,在這裡還有很多看不見、看得見的委屈與惡意。
但她管不了,這種事情在這個學校太常見了。中考劃走了成績好的那部分學生,剩下不怎麼好寧願去縣高也不願來這。
原因無他,三中旁邊就是職校,裡麵的人魚龍混雜。打架、收保護費、飆車,甚至與社會上的人偷雞摸狗。
化學老師嚴厲地批評了幾句在上課說話的丘澤新,沒再看蔣野。
丘澤新他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笑嘻嘻的衝女老師比了個中指,然後拿出撲克牌玩了起來。
蔣野看著女老師緊皺著眉頭,最後卻沒有再開口嗬斥丘澤新那幫人。
也許不是沒有人有惻隱之心,隻是他們都自顧不暇。
現在才高一,還有兩年,自己真的可以撐得過嗎?那種無力感又像潮水把他淹沒,讓蔣野感覺到窒息。
蔣野是在三天後再見到那個人的,他那天放學剛在教室外麵花圃裡找到自己的作業本。天已經很晚了,蔣野低著頭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頭發有點過長,已經蓋過了他的眼睛,在路人看來。這大概是個渾身散發著陰鬱氣質的少年。
路邊小攤生意正好,傳來吆喝聲與香味,蔣野的肚子是餓的,但他一伸手,口袋是空的。
蔣野歎了一口氣,走過一片施工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