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野在酒吧睡著了,回到租房反而不困了。蔣期洗完澡出來,對方還是坐在椅子上,和回來的坐姿一模一樣,蔣期敲了敲對方的腦袋,“想什麼呢,不去洗澡?”
蔣野欲言又止,“蔣哥,你說,小南,她是不是……”
蔣去聽懂了蔣野後麵想說的話,點了點頭,把小北剛才說過的話猶複述了一遍。
蔣野聽完更沉默了,蔣期歎了一口氣,坐到他的旁邊,蔣期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檸檬味沐浴露的香味,蔣野感覺鼻子有點癢癢的。
“有些事情,即使你不願意,但他就是存在。”蔣期看著一臉凝重的蔣野,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開口,“去洗澡吧,彆想了。”
蔣野“哦”了一聲,乖乖地去洗澡了。洗漱間傳來花灑傾瀉的響聲,水聲滴滴答答。
蔣期知道蔣野的疑惑。小北用寥寥幾句就把她這幾年的困難一筆帶過,可事實是小南出生的時候小北估計也就十五六歲,她怎麼從重男輕女的家庭帶著一個嬰兒逃出來,又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沒人知道,那十幾年水深火熱的生活,除了自己沒人能知道。
水聲已經停了,蔣野穿著奶牛睡衣走了出來。蔣期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蔣野的頭發還是半乾的,蔣野拿著毛巾安靜地擦著。他拉起旁邊的被子幫蔣期蓋好,對方的左手上的傷疤依然清晰可見。
蔣野看了一會,幫他把手塞了進去。燈滅了,遠處傳來煙花的喧囂,這次沒有把蔣期吵醒。蔣野坐在窗戶前,看著窗外的煙花,其實他沒有和蔣期說一件事,他剛才去給小南買娃娃的時候看見了丘澤新。
丘澤新坐在外麵的雅座上,旁邊圍著坐的是不同於他年齡的中年人。互相大笑著喝酒說笑,而丘澤新坐在他們中間格格不入。五彩的氛圍燈照到丘澤新的臉上,蔣野看到的都是茫然。
他旁邊坐的是一個身形健壯、輪廓硬朗的男人,對方靠在椅背上,手卻是搭在丘澤新的椅背上的。與桌上其它的人不同,對方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話也少。
蔣野記得那是丘澤新的父親,對方的體型魁梧,給人的感覺也是很成熟精明。與瘦高瘦高的丘澤新不能說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能說毫不相乾。唯一能證明他們是父子的就隻有那雙唇了,都是極薄,隻是丘澤新的父親是永遠都是微彎著的,而丘澤新卻永遠都是往下瞥,顯得有些刻薄。
而這時他們的桌上似乎有一個喝醉酒的中年人,站都站不穩了,還倒滿了一杯,推到丘澤新的麵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似乎衝丘澤新說了一句什麼,似乎是要請丘澤新喝酒。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丘澤新,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丘澤新的眉立刻就皺了皺,他擺了擺手,似乎是在拒絕。但下一秒,坐在丘澤新旁邊的父親看了他一眼,然後把手中的洋酒晃了晃,把酒喝了下去。
“啪的一聲放在了玻璃桌上,聲音刺耳尖銳。
隻見整張桌子的人臉色都有點凝滯,都用一種不滿的眼神看著丘澤新。仿佛在怪他把他的父親惹生氣了。
蔣野離得有點遠,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他看到丘澤新拿起了那杯酒,把那杯酒一飲而下。
桌上的人臉上露出微笑,那個站起來的人,也坐了下去,視線也從丘澤新身上消失。蔣野明顯看到丘澤新的身體在發抖。臉上都是恐懼與不安。
剛才蔣野看到那批煙花已經快到尾聲,最後射上天空的煙花也隻有一半的形狀,這樣的煙花總是不比前麵的煙花放得好看。直到最後一聲巨響,一個不大的煙花形狀,顏色也很普通,算不上好看。
夜空歸於寧靜,蔣野看到剛才一起和他觀看這場免費煙花的人家早已關上了窗,就在煙花呈現衰敗的那一刻。
也是,人們隻喜歡那些看起來完整、帶著五顏六色的煙花,殘破或是不夠漂亮的煙花,哪怕綻放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蔣野看了一眼睡著了的蔣期,想了想,也是,畢竟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歡。
寒假的時間很短,大年初八就要回校上課了,蔣期比他好點,比他晚兩天回去上班。所以這幾天蔣野不得不拿出他的作業開始寫。
但寫了沒一會,蔣野的臉上明顯就出現煩躁。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自己寫作業都可以靜下心來。但自從上次蔣期明確表示希望自己考一個好大學後,蔣野心裡就埋下了要好好學習的種子。
但他落下的內容很多,越是著急越是手忙腳亂。蔣期把一盆橙子放在桌子上,“吃點水果吧。”
蔣野抬起頭,臉上的煩躁斂去許多。蔣期不禁想起自己之前是怎麼學習來著,要去兼職要學習,所以他晚上都熬到一點多,晚上五點多就起。
蔣期並不想蔣野也像他這麼拚命。他有更多的選擇。他拉了一張椅子在蔣野旁邊坐下,拿起一邊的筆開始幫他改錯,分析。
蔣野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樣子就傻透了,又蠢又沒用。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重新寫起了題。兩人各乾各的,很有默契地度過了一下午。直到快晚上蔣期站起來,去準備晚飯。蔣野才發現外麵天已經黑了。
蔣野放下筆,走到廚房的門口,徘徊了幾步。蔣期正戴上小熊圍裙。見狀就叫他幫自己係好,蔣野彎著腰認認真真地幫蔣期背後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想什麼呢?”蔣期正切著酸菜,這幾天吃的太過油膩,所以他今天打算做一點開胃的,而背後的人在身後徘徊了好幾趟。
“蔣哥,你為什麼不去上學?”蔣野有些猶豫,明明剛才蔣期教自己的題目他都能很輕鬆地算出來。如果去學校,他一定可以考得上很好的大學。
蔣期切菜的動作頓了頓,頭也不回的說,“你知道的我來路不明,如果要去上學很麻煩。”他不想麻煩,他之所以想要留在這個世界也絕不是為了彌補他之前沒去大學的遺憾。
“我不重要,你好好學習。”蔣期繼續去切菜了,把一塊魚肉切成薄薄的幾片。背後沒了聲響。就在蔣期以為蔣野已經回房間了的時候,背後響起了一個很輕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與緊張,“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沒有考上大學,蔣哥你會後悔把我帶回來嗎?”
蔣期切菜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轉過來一臉平靜的看著蔣野。蔣野的心咯噔一下徹底慌了,頭低得很低,像做錯事的孩子。
蔣期走了過來,影子罩在他的身上,蔣野聽到蔣期很輕歎了一口氣,然後開口,“我從來沒有可以把學渣變成學霸的自信。”
說完就回去繼續切菜,蔣野把頭抬起來有點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