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再等幾天出生……”
芭娜雙手捧著熱湯,整張臉幾乎完全埋進碗裡,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滾了出來,又安靜地落進碗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抬頭看,幾乎每個人都是相同的姿勢,臉埋進碗裡就沒有再抬起來。
“如果能再晚幾天,該多好。”她再次在心底無聲重複道。
哪怕吃完這頓就要死去,至少也能帶著笑容離開,而不是一出生就隻能在昏暗的房間裡窒息,直至失去呼吸。
終於都做完了。黃毛長歎口氣,真累啊。比打怪殺boss累多了,彆看隻是一頓簡單的蘿卜時蔬湯,但是要每一碗都做到完美級彆可真不容易。更彆說這種重複性極高的流水線工作,真的很容易晃神出錯。
所以他把沒達到完美水平的時蔬湯全給詐騙團隊了,咳咳。
黃毛毫不顧忌形象地癱倒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迪盧克說話:“你說,我們把協會蓋在哪裡比較好。”
迪盧克瞥他一眼,對旅行者不拘小節的動作不置一詞,隻是默默將自己的鐘劍立在他背後,讓黃毛能靠著坐起來。
黃毛察覺到他的動作,回頭看了一眼,皺著臉道:“我送你的那把狼的末路呢,怎麼不用那把。”
“那把太招搖了,而且威力太大。目前並沒有值得它出場的敵人。”迪盧克解釋道。
見黃毛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迪盧克鬆了口氣,繼續道:“這個鎮子足夠荒涼,我認為哪裡都能建協會,關鍵是這些人你要如何安置。你也看到了,他們大部分人,不說勞動能力,連基本的行動能力都沒有。”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話。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遮掩,是以廣場上的大部分人都能聽得到。
聞言,很多人晶瑩的眼睛黯淡了下來。
喝了領主這麼好的湯,甚至還是他親手煮給大家的,大部分人對自己要被放棄這件事已經接受了。反正他們本來就是被拋棄在這裡的,每天唯一要做的事隻剩下等待死亡。
“對哦。還有,我覺得這些房子都應該推倒重建,你認為呢。”
雖然一下子有了這麼大一塊領土,還有了三百多的人口,但是,這上麵的房子真不如沒有。牛皮蘚一樣這一塊,那一塊,感覺還不如自己兩天蓋的危房結實。
等等,黃毛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進遊戲就讓砍樹蓋房子,還沒逛幾圈就又發了領主任務,重建冒險家協會又要蓋房子……瑪德,狗比策劃到底是有多喜歡搞塵歌壺同款啊,玩上癮了是吧?
不會是土木工程專業半路轉過來當遊戲策劃的吧,這尼瑪是要在遊戲裡完成自己未竟的事業?黃毛無語翻白眼。
“很有必要。但首先還是要解決人員安置和分配問題。誰來造房子,造完房子怎麼分配安置。”迪盧克十分認真地說道。
黃毛歎氣:迪盧克,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策劃派來的臥底?
“唉——你等下,我去想想。”
方原切出遊戲界麵,打開某乎,某度,某同方,再雙開一個excel和word,痛苦中帶著亢奮,玩命開始搞攻略。
三天後的清晨。
“修大人,您看這樣可以嗎?”一個年邁的婦人捧起一株甜甜花幼苗,小心地放進一個裝滿水的透明箱子裡。避光的大棚裡,他們每個人的動作都格外小心翼翼。
放眼望去,幾乎全是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修無奈道:“請不要這樣稱呼我,領主大人才有資格得到這份尊重,我隻不過是他的仆人罷了。”大人說在債務還清之前,自己都要為他工作,所以他以仆人自居應該沒問題吧。
婦人的神情頓時變得十分惶恐,然而她手下的動作卻依舊很穩。
“請寬恕我的冒犯,那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修,就叫我修好了。”
小心掀起不透光的簾子,修從大棚裡走了出來。
大棚外,原本沙塵飛舞的土地正在被開墾中,有一小塊地已經種上了今年的土豆和蘿卜。
力氣較大的青年人掄起鋤頭將板結的泥土挖斷,鋤鬆,力氣較小的老年人和小孩子則小心地將土裡的大石塊和樹根撿進一旁的背篼裡,等會再推到一邊堆起來。石塊被一波人帶走做房子的地基,樹根和枝椏則被另一撥人帶走燒成木炭,用來生火做飯取暖。
所有人的動作都井井有序,有條不紊,仿佛生來就在這樣的環境裡工作過上千回。但誰又能想到這些安排僅僅是在三天之類完成的呢。
修還注意到,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已經上了年紀的人,乾活尤其賣力。不用說也能猜到,是害怕自己因為沒用被再次拋棄吧。
他一邊馬不停蹄地趕往另一處大棚,一邊不由自主地想,領主大人給每個人都安排了力所能及的工作,不正是因為不想拋棄大家嗎。他隱隱有種預感,即使是真的有人老得什麼事都乾不了了,領主也不會拋下他們的。
他也不知道這預感究竟從何而來,但卻堅定得讓他自己都有些詫異。
若不是自己現在身份敏感,他多想把姐姐也一起接過來。
一處磚窯外。
黃毛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用棍子戳泥巴。
“唉,迪盧克你說,做一件事情難也就算了,怎麼做每件事情都這麼難啊。”
“這不是很正常嗎。這世上所有人都是在不斷的試錯過程中艱難成長,最後才能找到正確的那條路,並且還有大部分人這一生都在承擔試錯的成本,根本沒有機會重來一次。像你之前那樣,做什麼事情都能一蹴而就反而才不正常吧。”迪盧克安慰道。
“可是,我跟你們不一樣啊,我可是……”玩家啊。
黃毛未竟的話語被風聲淹沒,隻聽到迪盧克的那句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