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盧也在實驗室見到了王瀚。
他上午十點多才到,兩隻手拎滿奶茶和蛋糕,一進門,就笑眯眯地招呼大家:“師弟,幫忙接一下——大家想吃什麼隨便拿啊,這是我女朋友閨蜜新開的店,不知道口味怎麼樣,你們幫忙嘗嘗啊。”
幾個碩士歡呼著一擁而上。
盧也正在手套箱做實驗,騰不開手,便坐著沒動。鄭鑫湊過來,輕哼一聲,用一種不高不低、恰好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上周組會剛強調了實驗室嚴禁飲食,這要被老陶看見,嘿,等著吧。”
盧也盯著手套箱,沒接話。鄭鑫又說:“是不是啊,師弟?”
這時,王瀚抱著手臂走過來,微笑道:“沒事,老陶去長沙開會了,這兩天都不在。”
“我靠——真的?”一個正在吸溜奶茶的師弟說,“沒聽老陶說呀。”
王瀚點頭:“真的,高鐵票都是我幫他買的。”
“哎呀太好了,”師弟眉開眼笑,“明天我女朋友生日,那我跟她出去玩。”
王瀚也笑了笑:“就是啊,趕緊出去玩。”他說完,略微俯身,向手套箱望去,仿佛很認真地觀摩盧也的實驗。片刻後,王瀚說:“師弟,我猜你也不愛吃甜的,給你留了黑巧克力蛋糕和無糖鐵觀音奶茶,放你桌上了。”
盧也抬頭看他,對上一雙笑眼,隻好說:“謝謝師兄。”
王瀚拍拍盧也肩膀:“客氣什麼,那你忙,我不給你添亂了。”
他說完,也不搭理鄭鑫,轉身徑直走出實驗室。盧也愣了一瞬,心想難道王瀚跑這一趟,就為送些奶茶蛋糕?
而旁邊的鄭鑫已經黑了臉。
“師弟,你是不是答應他了?”鄭鑫壓低聲音,聲音透著怒意,“你答應跟他合發文章了?”
盧也點頭:“老陶要求的,沒辦法。”
鄭鑫猛地拔高聲音:“我說了我去跟老陶講啊!你不就是挨了頓罵嗎?誰沒挨過罵啊?你拒絕老陶那肯定會挨罵啊!我跟你說,你這次點頭同意,這種事就沒完沒了!你讀個博就來給彆人寫文章了?!”
霎時間,實驗室一片死寂。其他碩士生全部停下動作,膽子小的,隻敢瘋狂交換眼神,膽子大的,已經轉過身,投以看熱鬨的目光。
盧也麵無表情:“不好意思了師兄,我已經跟王瀚說好了。”
鄭鑫陰鷙地盯著盧也,幾秒後,忽然說:“是不是老陶叫你這麼乾的?老陶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叫你彆跟我來往?”
盧也說:“沒有。”
鄭鑫冷笑一聲,摔門而出。
其實盧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知道,鄭鑫一定會不滿,但他沒想到鄭鑫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碩士們靜了約莫半分鐘,然後其中兩個師弟來到盧也身旁,安慰似的問:“師兄,你,呃,你沒事吧?”
盧也深深換了一口氣。
“我沒事。”盧也說。
“哎,鑫哥衝你發什麼脾氣呀,這都是老陶的決定嘛,”師弟聳聳肩,“他真那麼剛,就去找老陶撕啊,我看他也不敢吧……”
“對呀,”另一個師妹湊過來,“而且老陶不是天天說師門要和諧嗎,鑫哥這麼辦事,也太不給王瀚麵子了。”
他們吃著王瀚的蛋糕,喝著王瀚的奶茶,漸漸地,你一句我一句,都開始替王瀚說話。而盧也始終沉默,到他做完實驗、退出手套箱,鄭鑫也沒再回實驗室。
盧也掏出手機,看見王瀚發來的微信:“師弟,抱歉啊,這事兒讓你很難辦吧?如果鄭鑫為難你,你告訴我,我來解決。”
是你來解決嗎?是老陶來解決吧。
盧也想了想,回複道:“沒事,師兄不用擔心。”
王瀚發來一個“可愛”的表情。
盧也退出對話框,眉頭剛要舒展,忽然又擰起來。
賀白帆給他發了微信。
是早上八點過發的,已經被一些亂七八糟的群消息擠到了下麵,他險些就沒看見。可現在看見了,便隻好點開。
賀白帆說:“忘了問你,論文那件事解決了嗎?”
過了二十分鐘,賀白帆又說:“這周日你有空麼?我想去拍拍你宿舍。”
破宿舍有什麼好拍的。
盧也下意識想拒絕,想到賀白帆付給他的報酬,又開不了口。糾結片刻,隻好回複:“不知道有沒有空,到時候再說吧。”
賀白帆秒回:“好啊,你論文的事怎麼樣了?”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但論文的事是那天晚上盧也自己告訴賀白帆的,要怪也隻能怪他說話太草率。盧也忽地有些後悔,他模糊地感覺到,那個雨夜之後,他跟賀白帆的關係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隻是攝影師和拍攝對象,似乎……有些接近……朋友。
但他不知道如何跟喜歡男人的男人做朋友,怎麼想,都彆扭。
盧也回道:“基本解決了。”
希望賀白帆識趣,不要追問。
對方的確沒再說話,盧也暗暗鬆了口氣。已經十一點過,他打算先去食堂吃午飯,然後回宿舍,把學生卡給莫東冬借書。下午得重新規劃論文的內容,想想怎麼把王瀚那部分整合進去……
手機屏幕亮起來。
賀白帆還是回了他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