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也將電腦還給莫東冬,有點恍惚地說:“謝了,我不玩了。”
莫東冬揶揄道:“又去網戀騙錢啦?”
盧也有氣無力:“沒戀,沒錢。”
他一頭栽進床上,腦子裡還在不住回想剛才的劇情,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那條人魚的確是男的吧?遊戲策劃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在的遊戲這麼開放了嗎?
仿佛誤觸了什麼開關,一夜之間,這世界上到處都是同性戀。
難道他也活在一款網絡遊戲裡,誤打誤撞,進了什麼同性戀副本?
……有病啊。
盧也卷著被子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悶聲問莫東冬:“你和學妹怎麼樣了?”
“咦?”莫東冬有些驚訝,專注科研的小也子怎麼有空關心他的情感生活?“我倆挺好的呀,嘿嘿,穩定發展中。”
“嗯,那你加油……”行,至少莫東冬還是直男。
盧也歎了口氣,拿起手機,果然看到賀白帆發的Q/Q消息:“我被強製下線了。”
冬冬論文小助手:“我也是>.<”
F:“所以這副本的獎勵就是人魚之心?”
冬冬論文小助手:“是噠,你要嗎?”
F:“我拿著沒用,放你那吧。”
冬冬論文小助手:“好哦,人家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哦。”
F:“好的,拜拜。”
冬冬論文小助手:“對了。”
F:“啊?”
冬冬論文小助手:“你……也不要太傷心,也許過一段時間你就沒那麼喜歡他了呢?”
F沒有立即回答。
片刻後,他說:“嗯,謝謝你。”
兩個人的對話就此結束,按理說,盧也該寬慰也寬慰了,該陪伴也陪伴了,仁至義儘,問心無愧。
但是不知為什麼,他的目光始終粘在賀白帆最後那句話上麵。
他在想,賀白帆那聲“嗯”,回應的是“你也不要太傷心”,還是“過一段時間你就沒那麼喜歡他了”?他們這些搞藝術的,講話真是太不嚴謹了。
當然,他很希望那句“嗯”回應的是後者。沒錯,賀白帆最好趕快喜歡上彆的人,然後將他痛痛快快地拋在腦後。如果賀白帆不想找他拍紀錄片了也沒關係,他願意退錢,畢竟和賀白帆見麵總是彆扭,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但論文還是要輔導,無論賀白帆出於什麼目的找到“冬冬”,反正預付金已經交了,他以“冬冬”的身份輔導論文,賀白帆以“F”的身份付錢,就可以了。
盧也覺得自己把一切都設想得很好,很清楚。
隻希望賀白帆趕快移情彆戀。
“咕——咕——”肚子忽然發出響聲,盧也這才想起自己睡了一中午,沒吃飯。
這一瞬間,他忽然感到特彆特彆餓,簡直像本科體測剛跑完一千五百米,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怎麼玩會兒遊戲比做一上午實驗還累?不管了,先去吃飯吧,他要吃兩個花卷,一份魚香肉絲飯,再來一根煮玉米。吃完飯他就回來修改論文,儘快把王瀚做的實驗整合進去,然後再看幾篇最新的文獻。
盧也套上T恤牛仔褲,莫東冬抬頭問道:“你出門啊?”
“嗯,吃飯去。”
“這麼大的雨,路上滑得很,你能走嗎?”莫東冬說,“彆再把腳扭了。”
盧也抓著雨傘,忽然想起賀白帆說過同樣的話。像叮囑小孩兒似的,好好休息,儘量少走路,不要二次扭傷了。
可他這麼大個人,用得著賀白帆叮囑?他又不是傻子。
莫東冬喝口可樂,隨口說:“待會我去食堂幫你帶一份唄。”
盧也乾脆地搖頭:“不用,我太餓了,我能走。”然後拉開門,一跛一跛地走了。
***
雨過天晴,盧也的腳腕漸漸消腫。
賀白帆沒再聯係過他,生活好像在轉瞬之間回到正軌。盧也還是早早去實驗室,晚上最後一個走,沒幾天就將論文改好,投了稿。他給母親打過一次電話,母親說楊叔現在很老實,總是悶頭坐在門口抽煙,不敢再沒事找事了。幾天後,盧也還是去飛飛車行買了一輛電動車,他原本打算順便請段小凡吃頓飯——和賀白帆斷聯之後,想起段小凡,倒也沒有那麼彆扭了。可惜,幾天不見,段小凡竟已離職。盧也給他發微信,他也沒有回複。
盧也騎著新買的電動車,去圖書館借了幾本詩集。他打算壓縮午休時間看看書,趕快找個合適的選題,把那篇論文的題目定下來。
莫東冬說,選詩集,千萬要選你不知道的詩人,如果這個詩人連你小也子都知道,那也被研究得差不多啦。莫東冬還說,選詩的時候,一定要選你看不懂的詩,越晦澀的越容易分析,因為大家都看不懂,你怎麼說都行嘛。
盧也隨手翻開詩集的一頁,心裡跟著默念:“不然,就燒我成灰,投入泛濫的春江……”很好,看不懂。盧也倒回去看封麵,《朱湘詩集》,也很好,是他不知道的詩人。
“喲,師弟,你還有這愛好?”
盧也一驚,猛地合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