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九(1 / 2)

得緣路漫漫 向竹_ 4549 字 11個月前

第一章第九

茶棚頂的稻草不大能遮住晌午的日頭。

林止然已經在茅草搭的茶棚裡等了第三七二十一天了,月老說進茶棚的第九位男子就是她需要得真心結良緣的那位。

這些日子掰著手指頭數,進來消暑喝茶的男子統共才七個。大多數時間從茶棚放眼望去,四周無人,月老還給她這茶棚定了五文一碗的價。

燕州城郊,上山采藥或打獵的農戶自是不舍得喝茶,能等到的也就是歇腳的商人,或者是收租的。

五文,她活脫脫像個城郊打劫的。

林止然不知道自己等待那位到底是什麼角色,是粗布麻衣還是錦衣綢緞。她不是不好奇,是她問過月老為什麼懲罰偏偏是得到男子真心後,月老支支吾吾不肯回答,隻道了句“天意如此”。

自這之後她就什麼都不問了,天意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即是天意難違,她照辦就好了,何必多費口舌。

雖然,她一想到需要和“男子”相處就……算了,她根本就不想想。

她隻想快刀斬亂麻,最好見到那男子也不用多費一句口舌,見一麵就能得到對方真心,然後功成身退,好回榭水閣睡大覺。

忘川河底凍了十八年,林止然醒來是在人界的月老廟。在月老廟看了一堆書,實則隻是翻了好多本,有關花草她尚能品讀一番,彆的可不行,以至入眼的字沒有多少,也就大概明白了人間運作,至於背後緣由,絲毫不知。

月老帶她到城郊,揮袖造了座茶棚,桌椅齊全,就是灰塵太多,不知道他從哪變出來的。林止然想施法把桌椅弄乾淨時意識到自己法力全失。

沒走輪回道,也不能說她就不算輪回,她現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凡人。好在修煉時沒全倚仗仙法,不然她現在不僅是個凡人,還會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

經營茶棚的第一日,她穿的還是入冰棺那套蒼台色衣裳,還有條披帛,她怎麼待怎麼覺著怪異。遠遠地看見一背著包袱的男子朝這邊走,忽然抬頭看見她,頓時慌了神,隨即像沒看見她一樣,低著頭匆匆離開。

收攤要回城裡之前,她瞧見了一位背著草筐的農婦。

林止然拿著月老給她的銀子,走了好幾個衣鋪都沒買到她想要的衣服。後來還是在豆腐阿婆的兒媳那裡買了兩套人家新做的衣裳。

灰突突的她和鮮少有人飲茶的茅草茶棚就這麼守了二十一天日,二十一日收攤前,一位收租的男子進茶棚要了碗茶。

林止然麵色雀躍,嚇的這男子一口飲畢,擦了擦嘴連忙走了。

隻要明日,隻要明日再來一位男子,就是第九位了,她的輪回眼看就要到頭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第二日茶棚空空,隻有一陣大風吹進來一根草,飄到門口的凳子上。

又等了三日,扇著蒲扇熬過難熬的晌午,眼瞅日落西山,她聽到一陣馬蹄聲。

循聲望去,約摸有六七個人的樣。林止然麵色如常,坐在門口拄臉等待。

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幾匹馬沒有減速的意思,有幾匹就在茶棚門前揚塵而去,黃土揚了林止然一臉,她睜開眼吐了吐嘴裡的土,一位紫衣男子已經進了茶棚,腰間有一塊圓形玉佩,剔透瑩潤。另一位藏藍色男子在茶棚不遠處站著,守著兩匹馬。

“來碗茶。”

林止然撲了兩下臉,“這就來。”

第九位!第九位!第九位!

她雙手端著大碗茶放到男子麵前,端詳了下,模樣還不錯,就是眼神淩冽,好像不大好惹。歲數嘛,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

“這位客官,我家茶如何啊?”

男子抬頭看了眼她,又掃了眼周圍,“還好,苦澀俱全。”

林止然皮笑肉不笑,茶好不好無關緊要,她就是找個話茬開頭,人家說的也是實話。

“確實確實。”林止然說著坐下,“客官啊,我能否求你幫個忙啊?”

男子抬眸看她,眼睛似乎在說,“說吧。”

林止然稍稍湊近了點,語氣如碗裡的茶一樣苦澀,“你能不能,把你的真心給我啊。”

沒等到回答,脖子上冰冰涼的,不知何時男子退後拔出了劍,那劍身就貼在她脖子上。

林止然不明所以地順著劍柄看去,不敢輕舉妄動地緩緩抬頭。

“不至於吧?我不是要挖你的心,我就是想……郎有情妾有意你懂吧?良……”林止然不情願地說完整句,“良緣。”

雖然話語荒唐,但她沒有再動,男子收回劍,扔下碎銀子,上馬離開。

“你叫什麼名啊?留個名好不好啊?要不我找不到你啊?那個,你婚配了沒啊?你能不能說句話啊。”

男子馳馬越奔越遠,留下一地煙塵飄進林止然嘴裡。

脖子來了一絲痛意,她摸了下,指尖有血,喃喃道,“下手還怪狠的。”

方才在外等待的侍衛穆肖回頭看了眼茶棚,又轉過頭,“王爺,什麼情況?你還有風流債啊。”

這麼些年他就沒見王爺接近過什麼女子,也沒什麼女子接近過王爺。他記得前兩年嫻妃張羅著讓王爺和她小侄女見麵,也就是禮部尚書幺女韓溪,結果聊著聊著王爺嘔了,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後來城中傳出禮部尚書家小女兒醜的慘絕人寰等謠言。

可謂十分不愉快。

“不過是個瘋子,你查查她什麼來頭。”

*

沒幾個時辰,林止然的脖子傷口結了痂,時不時有點癢。

忽然間,這傷口的感覺有點熟悉,她仔細摩挲了番,好像又不大一樣。上次單為劍氣,而且食指傷的比這嚴重,愣是數日才好,這次不過是一把凡劍,傷皮不傷肉。

城郊的稻草茶棚荒廢。次日,城裡胭脂攤、酒樓、成衣鋪、甚至拐角的包子攤都叫她打聽了個遍,成果就是房內桌上擺滿了她買的東西,至於那男的是誰,每位店家都說不知道。

林止然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聽到“不知道”這三個字。

月老也不會告訴她的,若是能說,也不至於讓她在茶棚風吹日曬二十日數數。

“睡覺,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林止然蓋緊被子,她冷不丁還是會感覺到刺骨的冷,有時候睡著睡著會突然醒來,感覺自己仍在冰棺裡。

明日的事不可能放到明日再說,月上中天,林止然猛地醒了。

“那人到底誰啊?”

林止然看著床頂到天亮,她早早洗漱好,既然問不到,那她就滿大街轉悠,沒準能遇到。

晃悠到晌午,腳都磨薄了。她懷疑天意就是來捉弄她的。

連那男子的影都沒有,是,看他的穿著應該不是平頭老百姓,可達官顯貴也沒有閉門不出的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