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集合兄弟們。”
客棧門前吵吵嚷嚷著,聞野沉默地站在馬車旁久未有動作。
直到一眾隨行的士兵在集結中準備好再次啟程,他才緩過神來,邁步跨上馬車,撩開馬車簾躬身進了車廂。
桑泠就如方才時一樣,模樣乖巧地坐在內裡一角。
本是微垂著眼眸不知是在想事情還是隻是放空走神,一聽見聲響赫然抬頭,一雙澄亮的眼眸就這麼直勾勾地看向了聞野。
聞野沉默地坐下,淡冷的目光甚至沒有半分與桑泠交彙,隻待馬車駛動起來,便側頭看向了馬車窗外。
馬車內沉寂一片,隻有車軲轆碾壓過地麵的響動,安靜得令聞野有些不適應。
他視線飄忽片刻後,沒由來地朝桑泠的方向掃了去。
桑泠沒再看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聚焦,像是又放空走神了。
聞野目光流連她臉上,她也渾然不覺。
從聞野的角度能夠清晰瞧見她額前幾縷短淺的碎發隨著微風活躍地飄動著,那雙漂亮的杏眸連放空時都亮燦有光,濃長的眼睫小刷子似的微微卷翹著。
視線向下,是她無暇的肌膚,小巧的鼻尖。
還有那雙微張的嫣唇,飽滿瑩潤色澤豔麗,讓人想象不出那處究竟是種怎樣的柔軟觸感,卻又覺得應是會如入口即化的甜糕似的,帶著馨香的甜,軟化心尖。
馬車忽的一個輕微顛簸,聞野驟然回神,幾近匆忙倉促地移開視線。
心口有詭異陌生的躁動,餘光卻瞥見桑泠落在腿上的雙手小幅度地攪動著手指。
她當真委屈了?
聞野思索片刻,仍是沒想出自己究竟哪一句凶了她。
方才談論的本就是與她無關之事,此事繁雜,且危機四伏,她若什麼都不知道便是最好的,無端被牽扯進來才是麻煩纏身。
聞野身形微動,似有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意圖。
但雙唇微張後,又很快再次閉上,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深沉的眸光在閉眼後徹底被遮掩。
他本也隻是為報答桑泠此前的相救送她這一程,待到抵達江州後他們便會分道揚鑣,恩情兩不欠往後應當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士兵不明實情,甚以為他有想討桑泠歡心的意思,但殊不知,桑泠才是那個彆有心思之人。
她還是隻是個小姑娘,見識不多,心性未定,突然的興起若是不得回應便也很快會消散。
如此他便不該給予她過多不必要的回應。
這般想著,一夜的疲憊逐漸開始蔓延,聞野打算小憩片刻。
但當眼前陷入漆黑,思緒開始放緩,腦海中便沒由來的閃過自己方才無意識沉下的神色,眸中清晰映照著桑泠迷茫無措地仰頭看著他的樣子。
或許他剛才對於桑泠來說的確是有些凶狠了。
小姑娘說話一向溫溫柔柔,自不像他軍中那些糙漢子可以隨意板臉露凶。
聞野突然無法忽視方才漫長的沉默中,桑泠垂眸攪動手指的模樣。
甚不可避免地猜測她彼時心中的思緒,委屈無助地不知如何向他解釋自己無意偷聽。
她膽子甚小,昨日又剛經曆了那般血腥可怖的場麵。
他記得那時她甚至不敢一人回屋睡覺,連嗓音都帶起了哭腔,卻是忍著沒有當真哭出來。
這會經他冷然一嚇,莫不是在他閉眼時一個人偷摸掉起眼淚來了吧。
聞野思緒回爐,赫然睜開眼,竟發現馬車內僅剩他一人。
馬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感覺身前異樣,一垂眸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桑泠此前給自己備的小毛毯。
毛毯溫熱,還帶著少女身上獨有的香氣,在他徹底清醒過來後絲絲縷縷躥入鼻尖,不容忽視。
聞野猛地坐起身來,一手抓著柔軟的毛毯,一手迅速撩開馬車簾,隻見馬車前走神發呆的士兵被他忽的嚇了一跳。
士兵還來不及出聲說什麼,隻見聞野神情驟變,急促道:“桑泠呢,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