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元宵,春寒料峭。
雲層間透出銀白光束,穿過朦朦霧氣消匿。
接送的轎車穩當停在彆墅大門前。
副駕車門打開,昂貴的法式瑪麗珍小皮鞋踩上柏油路,女孩掩著胯間小包,著一身藍白小香風長裙鑽出來。
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素雅而不施粉黛的漂亮臉蛋凍的有些紅,長發用夾子彆成公主頭,儼然一副富家小姐的姿態,臉色卻差得很,像個不會笑的布偶娃娃。
“誒。”
車窗搖下,裡頭司機話很急,或許不耐煩更貼切些,“我先開到車庫去,行李給你送上樓,你就在這等,有人會來帶你進去。”
哼哧聲響,要開走的架勢。
“等等!”
沈離跨回去幾步攔著,“不好意思!能打開一下後備箱嗎?我有些隨身物品需要拿著。”
“……”
從司機的表情裡解讀是不大願意的,不過應該礙於什麼沒有直接拒絕,沉默之後開了後備箱的鎖。
沈離特意加快了在行李中翻找的速度,拉出一個小木盒子,打開確認裡麵的玉鐲完好無恙才小心收好揣在懷裡。
那是媽媽臨終前送她的,保佑她無災無難。
“謝謝!”沈離拉下後備箱,揚聲向他道謝。
那人沒想搭理,車子開走。
“家產都沒了,收拾出來一堆破東西,陸家人還能給你拿了不成。”
未搖上的車窗,小聲的嘀咕飄進她耳朵裡。
車子駛遠,縷縷尾氣飄上半空。
“……”沈離笑容僵住,指尖摳緊了木盒。
她的到來,恐怕陸家沒有幾個真心歡迎。
不過也是。
誰願意接納一個喪家女來沾晦氣。
朝夕之間,從沈小姐到如今隻能寄人籬下的落魄千金。
沈離隻覺心口卡了塊巨石,上不去,下不來,覺得難受,又哭不出半滴眼淚。
父親生意上出的大問題,讓他直接背負巨額債務宣布破產,刺激過大,父親選擇自我了斷那日,沈離隻是如往常一般下學,接送她的人成了陸家的司機。
他們說父親留下了一紙遺書,委托昔日好友陸豐能照顧膝下一女及其母親,可沒多久母親也繼而病倒,與病魔苦苦掙紮數日,也跟著去了。
舊影如夢魘浮現,不斷閃過,沈離眼睜睜看著,感受著,逐次失去父親、母親、以及令人豔羨的身份和地位。
沈家那些個親戚,生怕沾了晦氣似的,走的走散的散,完全不顧遺留下來的沈離。
這也是為什麼她父親最後寧願托付好友,也不把注意打到那些不靠譜的親戚上。
好在幸得陸家有心照拂,幫著辦了後事,還願意接納她。
不過陸家背景龐大,在尼百羅財團四大家族中占據龍首,這樣的豪門貴族肯頂著遭人非議的壓力接納沈離,也是陸家上下都沒想到的事,以至於沒有多少人歡迎她。
當真聽了話,沈離站在彆墅大門口等了好些時候,沒見人來。
怕是自己被遺忘了,斟酌著想打電話給柳姨,也就是陸家夫人,盛辦葬禮時便對她關切有佳,她自覺何德何能,這位也可能是最期望她搬來的人了。
沈離伸進包裡掏手機,被什麼卡著了,拉得用力了些,一個手滑,手機甩了出去,砸著路麵跌撞到柏油路靠近中央的地方。
果然人倒黴起來什麼事都做不順。
左右觀望沒車,沈離忙小跑過去。
彎身空檔,遠處一陣車輪摩擦地麵的刺過耳膜。
一輛敞篷跑車飛馳過來,穿過沿路修剪的灌木叢,華麗優美的車身線條劃出一道漂亮的光彩。
“?”她側臉望去,瞳孔被那抹車影填滿,大腦仿若抽空一般。
思維喪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有點悲觀了,她居然期待死去,和她糟糕的人生一般糟糕的死去。
“靠什麼鬼東西!”
清朗的少年聲線破天大罵,跑車速度極速緩衝下來。
車身劃過掀起的風浪刮過女孩的裙角,一聲砰然巨響——
跑車打了個急轉彎撞向彆墅前用欄杆圍起的綠植,直衝牆體,瞬間,車頭滾滾冒起濃煙。
沈離終於反應過來了,她闖禍了。
“我……”她顫抖著身軀一步步向那輛車靠近,心裡害怕極了,懊惱和自責占領整個大腦。
再然一聲巨響!
車門被一腳莽勁踹開,煙霧中,模糊的身影從車裡掙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