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幫越忙

這個暑假，我是在老家過的。父親的工廠在暑期是忙季，我恰好可以出上一點兒力。

“畢業之後，回來嗎？”父親第一次跟我談職業規劃。

我仔細考慮過這件事。對於管理一個工廠的人，父親正當年，所以我想自己先在外麵闖一闖。“暫時不回來，可能留在A城，先找份對口的工作。”

“也好。”父親點點頭，不過多少還是有一些失望的。

為人父者，對孩子再嚴厲，甚至有時看起來如同冤家似的，其實心裡還是希望著孩子留在自己身邊的吧，特彆是當自己越來越老，而兒子越來越獨立的時候。我在這一刻，忽然發現父親真的有些老了。

我一直認為父母給我的自由空間比較大，從小就不像許多鄰居那樣對孩子限製這限製那的。包括我交朋友的事，他們一直都少有問。去年我在家的時候，隔壁鄰居來做客，問媽媽我有沒有女友，我媽說她也不知道。鄰居說你心真是大啊，這都不問。媽媽當時特豪邁的說他自個的事他自個說了算，反正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可是，我這次回來，媽媽就開始對女友的事情旁敲側擊著打聽了。可能也在顧忌自己曾經說下的大話，媽媽問的方式都比較曲線，如同寫作裡的側麵寫法。比如，不經意的說那個誰家的小誰才上大一就把女朋友領回家了，比如那個小學時跟我一班的某某某都訂婚了。

唉，果真是自己越來越成熟，而媽媽越來越幼稚了。

記得小一點兒的時候，媽媽對父親（我的稱呼有點兒怪是嗎，可能因為一直都跟媽媽比較親，而跟爸爸相處得比較嚴肅吧）要是有什麼不滿，就會跟我說，然後我就說結婚這麼煩我將來一定不結，那時媽媽還鼓勵我來著。現在我偶爾也試探一下說自己打算一輩子不結婚的話，媽媽卻說那怎麼得了，再怎麼著也得有個家啊。我就說，我三十歲之前是不會結的，其實三十歲之後也不會，但我沒說後半句。媽媽說，也行，自己不是急著抱孫子的人。誰知道明年媽媽會不會又旁敲側擊著問我她的孫子有沒有影子了呢？唉。

笑笑來造訪，媽媽格外開心，還把我們中學時的相片拿出來展覽。

“你家裡不知道你性取向的事？”笑笑趁隻有我倆的時候問我。

我點點頭，“你也保密哦。”

“嗯。”笑笑點點頭，“不過，你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也知道，不過我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呢，沒必要先體驗一下父母這一關吧。

“我幫你，”笑笑鬼靈精怪的眨眨眼。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剛想說不用，媽媽就端著水果回到客廳了。

我朝笑笑瞪了一下眼，示意她不用幫忙，結果她錯會了意，回了我一個“這件事包在我身上”的眼神，唉。

“阿姨，你這幾天看報紙了嗎？”

“沒怎麼看，怎麼了？”

“有個男孩自殺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

“就上周末吧，都是大四的畢業生了，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

“那怎麼自殺了？”

“因為他家裡不同意他談戀愛。”

“怎麼有這樣的家長啊，太糊塗了。”

“唉，”笑笑十分入戲的歎口氣，“也怪不得他家長，他的愛情比較讓人難以接受。”

媽媽一臉迷惑的看了我一眼，我也就一副“我也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因為，他喜歡的是個男人。”笑笑醞釀好了感情之後，終於悲痛的道出這個事實。

這時，父親剛好從外麵回來，就斷章的聽到了這句話，迷惑的看了我一眼，“你喜歡男人？”唉，父親很少跟我們家常的。

“不是，我們在談新聞。”笑笑說。

“嗯，挺慘的，家裡不同意，男孩都自殺了。”媽媽還真信了，跟父親發表感慨。

“哪的男孩？”父親顯然從一個客觀的角度來提問。

“嗯，就是X市吧。”笑笑的聲音中已經泄露了一點兒底氣不足的事實，我猜這新聞多半是她編造的，她總以為自己說謊能力強，這回栽了吧。我特忘恩負義的想。笑笑一直以自己能睜著眼睛繪聲繪色說假話為榮，不過在我父親麵前，她的舌頭就不太靈。要說，這世間的事就是這麼怪，笑笑跟陌生人都能三分鐘就熟，偏偏就是有點怕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