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這麼緊盯著我，利威爾。”現如今，眼前這個嚴肅的男人隨意地坐在艾爾文的辦公室裡，像是粘在了一旁的座椅上，這麼久了絲毫沒有離去的跡象。
她知道可能自己適才確實有些越界了，但也不至於防的這麼嚴嚴實實，又不是被看押的犯人。
他僅僅隻是掃了她一眼，就能讀出他此刻不悅的心情，於是她隻能安靜地坐在他身側等待。
直到等得外麵的亮度開始降低，在太陽落山前，艾爾文回來了。
似乎是比較重要的會議，接下來也有要事需辦，但艾爾文看到她，心裡已有了優先順序，繞有深意的將空蕩蕩的手臂側過了過去。
“能在這裡見到你，真是讓我吃驚，科爾蒂婭·弗裡茲。”
開始了，進入正題前的拐彎抹角。利威爾喝了一口茶，隻覺得等了這麼久還得聽這老陰陽人比便秘花費時間都長的鋪墊，真是累。
“好久不見了，艾爾文。”她起身，朝著堅如磐石的男人行了一個古老的禮儀，“請不要生氣，我也有我的理由。”
艾爾文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眉毛，與利威爾的用詞如出一轍，“洗耳恭聽。”
“我確實知道弗裡茲的後代擁有巨人之力，也知道巨人是由人變的，而城牆是由巨人組成，甚至這個社會是如何統治至今的。”
她站在艾爾文的麵前道出，艾爾文眼中那抹淩然的光有些寒意，而利威爾隻是看著他們之間所謂的爭吵。
“那你為何不告知？你還有多少是沒說的？你知道的應該不止這一點吧？”艾爾文盯著她，壓下眉宇，像是種指責，又像是麵對不理解事物時的眼神，“你可知我們付出了多少年月，舍棄了多少人性，又犧牲了多少同伴？”
“到頭來竟跟我說已經不知道重來次多少遍……？”
他不斷施壓，至今為止隱藏在冷酷麵下的人性轉換成撲麵而來沉重的罪孽愈想要壓垮她，去讓她全盤繳械。
“這是基於我的判斷，選擇不告知你們。”但即使是麵對艾爾文毫不掩飾的怒意，她也不會膽怯，甚至眼神都沒有一絲的動搖，她緊盯著埃爾文，幾乎是下一秒就道出。
他們王族走到現今，就是在扛起這些犧牲的前提下負重前行的，她當然不願讓他人小瞧了他們的覺悟。
“即使時間維係不了多久，但我們也是為你們創造了短暫的樂園。跟你們一樣，我們也有選擇牆內未來的權力。”
“你竟然說樂園？”埃爾文第一次皺眉，同時對她這高高在上的語氣感到不喜。
“我是王族，自認為已經做到最好了。但如果你們從未停止探尋，那麼我認為也不應該阻礙你們也不應該左右你們。”
“埃爾文，你聽過烏托邦這個詞嗎？至今為止烏托邦從未實現過，而現在它也要崩塌了。”
烏托邦？斜眼過去，艾爾文跟自己不一樣，他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利威爾卻能從他們你來我往的針鋒相對中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她望了望底下來來往往的士兵，儼然一副平和，隻要不出牆壁之外。
“如果你們還不能接受，我來告訴你最直接的原因。”
“越是接近世界的真相，我們現在所處的社會就越是容易被毀壞。”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調查兵團的士兵一樣，隻要經過地獄般的洗禮就能有鋼鐵般的心理。
“而社會的鏈條總是從最脆弱的那一環斷裂，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去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的。至少我覺得艾爾文，你這樣的人是少數。”她抬眼，毫無畏懼地對上艾爾文的眼。
“你和利威爾從來就不是相信這牆壁之內的人。”
更何況社會的異端是不穩定因素，會加速衝擊已經形成的牆壁，使那脆弱的環鏈不堪重負。
即便是不久之前，僅僅是觸及真相的一星半點，人們之中已經出現了觀點上的分歧，並為此爭執不休，恐慌不已，何況全盤揭露。
她繼續說道，“我們必須選擇大多數，去保護他們，即使利用宗教和洗腦。”
“順帶一提，你的父親，當時他們認為他是不會對社會產生傷害的。”
“是因為你，埃爾文。”
她讚同雷伊斯的一部分做法，卻不讚同為此去排除一切的異端，所以她才會給予幫助。
“我們不惜清除大部分可能的不穩定因素。”
“你覺得我們的做法很殘忍？”
對此，艾爾文不語，他不是不能理解，是從這幾年開始他也慢慢地開始有思維上的轉變，隨著他所處位置的提高，他所考慮的範圍也在慢慢擴廣，也知道有些事情隻有少數人再能知曉，不能過多範圍得去告知。
“我們本想阻止你，卻不想你依舊堅持，結果去了調查兵團，知道這個事情時我馬上就知道你不是會因為一點挫折而放棄探知真相的人。”
但艾爾文思索了一會兒，愈發覺得她說得對。
他隻追求他想去了解的真相，實屬小義。而她立於牆壁之上，有她的大義。
“但希望你們也明白的是，牆壁內的社會就是建立在這種不斷刷洗的過程中才得以穩固的，也包括你們無數死在牆外的同胞。”
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不能完全讚同。
“即使你們一家被殘害？”艾爾文緊逼，惹得利威爾側目，這人說的太過了吧。
但那人並不居於下風，她有她的堅持，依舊站的挺拔，“我們流的都是弗裡茲的血，一心同體。”
即使肅清對象是他們自己，也不會有遲疑。
“是嗎？這是你的選擇。”艾爾文收起了他的壓迫力，仿佛達成和解。
每個人作出的選擇都有各自的理由，隻有去了解了才能知道為什麼，而評判對與否向來都是主觀的。
他們的立場不同，談不上哪個才是對人類正確的，縱然觀點不一致也不能去指責。
艾爾文深知這一點，立場問題永遠做不到徹底的客觀。
而曆史的長河裡，會向哪一步發展全靠他們怎麼去行動，這暗流湧動也無法阻止她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更朝換代的事情從來都是必然，如果推動者是他們的話，她認為也無妨。
“如果在煉成更堅硬的鏈環需要先鏟去已被腐蝕的部分的話，這個工作是需要異端去做的。”
艾爾文心中一動，“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