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離玉抬眼看盛穠嬌,他這人五官冷著時宛若山尖白雪,又冷又難攀折,可一真笑了,就溫柔入骨,歲月感混著成熟韻味一並在眼尾散開,皺紋給他增添了更多韻味。
“……您怎麼說?”盛穠嬌眼巴巴又坐下了,凶完就慫唧唧地裝可憐,小細腿挨著椅子,腿肉悄悄地蹭。
薄離玉手裡是茶盞,熱煙縷縷模糊了玉白俊美的下半張麵頰。
盛穠嬌瞧著他喝了口茶才回他話。
“好,都聽嬌嬌的。”
薄離玉允了盛穠嬌的無理取鬨,茶未入唇,盛穠嬌就被那熱氣熏燙了。
盛穠嬌一時口乾舌燥,他又恃寵而驕了,指著不遠處的紫砂茶壺對薄離玉命令般說:“我想喝。”
薄離玉給他倒了杯,薄離玉似是懂茶道的,舉止極為標準優雅,茶入了杯盞他沒急著給盛穠嬌,而是晃了晃,深色茶水暈開了才給他。
盛穠嬌接過後一臉納悶看了眼茶水,不清透也沒淡香,聞著的味又甜又濃,哪裡像茶,他抬眼看薄離玉,薄離玉也在飲茶。
薄先生都喝了,那這茶也合該沒毒吧?
小狐狸般警惕了一下就放下戒心了,他一閉眼,猛地一下就把“茶”灌嘴裡喝乾淨了,喝太快吐都沒法子吐。
“這、這什麼東西!哪裡是茶了?”盛穠嬌吐著舌頭一臉苦澀,這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聞著甜他還以為是好喝的、他沒嘗過的名貴茶,可一入嘴就極為苦澀濃稠,還帶了苦梨子的澀。
“我有說這是茶麼?”
薄離玉君子般正襟危坐,寬袖子上繡著高潔白鶴,他指腹扣著茶盞,麵不改色又飲了口,唇被水潤了,字字輕緩:“這是治風寒的藥。”
盛穠嬌這臉色潮紅又咳嗽,準是來的路上冷熱交加感染了風寒,小狐狸精明得很一看就怕苦,不使點法子他哪裡會乖乖喝藥。
盛穠嬌呸呸幾下,袖子胡亂抹著嘴,“薄先生,您欺負人……我、我頭好暈,都怪您氣我!”
“頭、頭暈……”
這話說得又低又含糊,盛穠嬌眼前逐漸看不見東西,腦袋一沉就要砸桌子上。
“頭暈睡一覺就好了。”薄離玉手一伸,手心挨著盛穠嬌的麵頰沒讓他砸桌上。
“不能睡,我想去、我想跟您一塊,姐姐說菩薩廟外邊……有燈籠跟糖人……我沒見過這兒的。”盛穠嬌嘟噥著。
“受了風寒就該好好睡一覺,想要什麼我給你買。”薄離玉放了茶,神色淡淡話裡卻有安慰的意。
“不要……要一起……”
“乖,彆胡鬨,我帶你上榻。”
薄離玉坐輪椅行動不便,他隻好先緩緩離手讓盛穠嬌的臉不受疼就側挨著桌麵,放下了他再轉動輪椅,把人攬懷裡後像嗬護珍寶一般,手心扶著盛穠嬌的後心口,細細地拍了會兒。
到盛穠嬌呼吸平穩了他才停,而後要抱著人上榻。
盛穠嬌體格小,又瘦又勻稱,薄離玉的手從他膝蓋下穿過,一手護著腰,一手扶著膝蓋把人摟懷裡,抱得那樣緊,像是要抱進骨血裡,這倆人哪裡有這般親的淵源?
若是盛穠嬌醒著定會害怕疑惑。
可如今他合了眼什麼也不曉得。
薄離玉把他放床榻上,給他脫了鞋襪,腳心冰涼,他叫人拿了湯婆子過來,熱爐放在床頭,棉毯蓋身上蓋得嚴實,一點縫也沒露,盛穠嬌的小臉麵色紅潤睡得香甜,薄離玉坐床邊看了會兒才讓下人推他出去。
出去後門被下人小心合上,一點聲沒出,長廊曲環外頭一片蔥蘢春景,霧色青山就在不遠處,映襯著赤紅酒鋪一時不知天上人間。
晚間風卷雲舒,火燒雲飄在半空染紅了這片蒼翠。
“駕!”
駿馬鐵蹄凶狠踏過青石路道,嘶鳴聲磅礴不絕。
馬上那人一身高階軍裝,軍帽帽簷低下生了陰鷙的烏影,鼻型挺立冷漠,偏生弧度明晰的薄唇生著紅,紈絝般,又恣意又傲慢,他坐於馬上,視線死盯酒鋪二樓的某個鏤花圓窗。
薄平戈看夠了才收回目光,馬鞭高抬,他不回頭,對身後幾個士兵嘲諷地說:“那裡頭,是我爹鐵樹開花愛上的心肝兒,他要是人老昏花把人娶進門,往後我不得日日見夜夜瞧?勾欄院出來的……操,真他娘的晦氣!”
“我今個兒還非得見見他不可了,什麼貨色能把我爹勾住?”薄平戈暴躁地罵,馬鞭重重落於半空強有力震出強響,他翻身下馬,長腿一落地就直奔正門而去。
幾個士兵攔不住也不敢攔。
他們的新司令不是個好相處的,要是惹惱了非得吃個槍子。
看司令這狠樣,就怕酒鋪子裡那薄家主嬌養的“女人”今個兒怕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