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甜心】:好家夥,你這大學生活得跟中年人似的,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壓力這麼大?
顏航沒回複,手機往枕頭下麵一塞,眼皮上下一碰,感覺累得閉上眼睛就能直接開始做夢。
“我的屁股軟嗎?”
這麼一聲在他腦子裡突兀響起,睡前回憶尷尬事兒是人類的大腦最愛乾的事。
“草。”顏航扯起被子,把臉埋進去。
這閒事管的。
*
被鬨鐘冷不丁從夢裡嚇醒的時候,顏航捂著胸口坐起來,魂兒都順著天靈蓋飛走了。
他看了眼手機,現在才早上六點,室友們八點的課不睡到七點半是不會睜眼的,現在寢室裡隻有他醒了。
昨晚田飛蘭讓他給家裡買菜,他得早點起來去趕早市,去晚了就不新鮮。
掀開床簾看眼窗外,仍然陰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窗沿下麵一圈,玻璃上蒙著一層汪汪的水霧,滴滴答答順流而下。
昨晚應當是下了一宿的雨,今天早上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台東的梅雨季一旦開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這樣的日子大概要持續兩三個月。
在這樣陰沉清爽的早晨早早從被窩裡爬起來,誰的心情也不會好,顏航覺得胸口悶得慌,氣壓低。
他背了個空書包,輕手輕腳出了寢室。
九堡鋪和台東大學之間有個比較大的菜市場,隻是要稍微繞點遠,他照著田飛蘭給的采購清單把土豆茄子什麼的買好,出菜市場時,天又開始下雨。
他這才想起來早上忘帶傘了。
隻好拉高帽子,悶頭往家走,想趁著雨下大之前到家,但沒能如願,他剛剛走進九堡鋪,走到昨天晚上撿瓶子賣破爛的那個路口時,雨已經下得嘩嘩啦啦,老天爺肆無忌憚把瓢潑大盆的雨扣下來,走在街上,跟開了淋浴似的。
白天還有事,顏航不想弄濕衣服,於是隨便找了個屋簷躲進去,台東的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有五分鐘就能過去。
從兜裡拿出手機,隨便刷一刷短視頻軟件,就看見兩個鬨哄哄的情侶,帶著各自家裡麵一大幫的人,擠在屁大點院子裡快樂燒烤,小孩鬨大孩哭,大人老人樂開顏,七嘴八舌,全都在說話。
顏航光是聽著耳朵都疼,擰著眉,很快地刷過去。
他煩,很煩,特彆煩這種所謂“熱熱鬨鬨”的家庭場麵,評論區都說溫馨,他卻看不出來,這日子他從13歲開始天天過,無論什麼時候家裡三輩七口人,擠成一團,把時間、空間、情緒都撐得滿滿當當的,一絲喘息的空閒也不給他。
黑著臉再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很有藝術感的傘,那是把大紅傘,傘麵四處破洞,傘骨已經基本散架,橫七豎八呲出來好幾根鐵簽子,沒了支撐的傘麵不是圓形,而是一個角度刁鑽的平行四邊形。
顏航很懷疑這傘能不能接住雨水。
那人的右手拎著一兜子菜,看樣子也是剛從外麵買菜回家。
舊傘舍不得換,還住在九堡鋪,合理推測這人生活條件一般。
顏航挑了半邊眉毛,繼續向下觀察。
傘向他這個方向斜著,正好擋住那人的頭和大半個身子,從顏航的角度看過去,看不見臉,隻能看見打傘人的身材。
顏航用舌頭頂了下臉頰。
是個很不錯的身材,細細長長一條筆直的腿,包在黑色牛仔褲裡,很是養眼,再往上看——顏航下意識挪開了視線,耳根發燙。
好翹的屁股。
反應了幾秒,他又把視線挪回來了。
不對,他有什麼好害羞的。
從那雙鞋的鞋碼、胯骨的寬度和身高來看,這人絕對是個男的。
顏航再次大大方方觀察起來,試圖在心裡麵給這人做個側寫分析。
身高跟他差不多,沒穿增高鞋墊的話,目測淨身高有一米八五,從舉著傘的那截瘦凸的手腕上來看,皮膚白裡麵透著青,不經常曬太陽,輕度營養不良。
這小身板目測體重不會超過一百二十斤。
生活條件一般,住在九堡鋪,不常曬太陽,那就不是開出租的,也不是出海打魚的,更不是那些需要常年在外奔波的職業。
顏航猜測,這人可能是自己做點個體小買賣之類的,至少工作地點常年在室內。
蹲在路邊觀察來往的人,分析他們的顯著特征,試圖還原他們的生活背景,是過去他和老顏挺喜歡玩的一個遊戲,彆看老顏自己撐死了就是街道派出所的小民警,心裡麵倒總懷揣著一顆辦大案的心,動不動就搞點刑偵小技巧掛在嘴邊。
在他耳濡目染下,顏航也學會了這麼分析問題。
挺有毛病的。
那麼他要去哪呢?
顏航就這麼盯著看。
撐著傘的男人短暫停留了一會,抬起腳便朝右轉了,背影非常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走路速度很快,走路姿勢卻挺養眼,主要是那筆直的腿一邁,怎麼走都挺好看。
顏航很快就看不見那把紅傘了,於是收回視線。
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他重新摸出手機,漫無目的地在來回撥弄著桌麵,沒有想好要打開哪個APP打發時間。
最後選了旅行青蛙,剛點開想看看蛙兒子今天又給他寄來什麼明信片,麵前再次響起腳步踩在水裡吧嗒吧嗒的聲音。
大紅傘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