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早已發現了對方欲蓋彌彰的異常,怕是自己突然提起對方已經過世的親人讓她觸景傷情,細心的婦人配合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般陳述著事實,“據說曾祖母還在世時候留下的規矩,她還能走動的時候都是親自來……當然我是沒有真的見過她。之前一直都是我的祖母來的,現在再叫她來這個地方也實在太吃力了。於是就由我代替她來這裡了,清理清理墓上的那些藤,拔掉點雜草……。就在那邊。”
婦人的手指著夢見所害怕的走廊。見夢見依舊心事重重的樣子,便不再叨擾她,欠欠身向著後花園走去。夢見看著她走出好一段,像是長久以來那個想去確認又始終不敢確認的問題終於在婦人的背影裡得到了最明確的解答,她慘然一笑,腳步虛浮地跟了上去。
“你們到底還是在一起了嗎?莉莉婭,式耶羅?”
莉莉婭的重孫女所說的那塊墓碑就在推開門後第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和神殿裡的其他部分一樣,失去了來精心打理它的人,昔日這裡的風光也早已蕩然無存。
就是在這個後花園,屬於愛麗絲和莉莉婭少女時代的記憶裡,躲在樹叢後的愛麗絲明明白白地聽見式耶羅帶著羞赧,對莉莉婭吐露出心聲。‘能用莉莉這個稱呼來喊你嗎……?’少年式耶羅臉紅得快趕上熟透的蔓越莓了,他隻字不敢提‘喜歡’,隻是拐彎抹角地詢問莉莉婭。但在愛麗絲聽來,他此刻所說的一切於她而言都和尖銳的冰棱沒有區彆,那些漂亮的堅冰戳進了她的胸口,愛麗絲蹲下去,抓住地上剛剛冒芽的新草,努力把哽咽聲摁在喉嚨深處。作為莉莉婭和式耶羅共同的好友,敏感的愛麗絲怎會看不出他和她的心意呢?但始終得不到那兩人的承認,所以這個微妙的結構也一直都保持著,直到前一秒。
……
婦人正在用力扯著那些攀附到墓碑上的藤蔓,那些長著吸盤的植物根係幾乎嵌進了石碑裡,即使枝條被扯走,根係的脈絡卻還長在原地。婦人搖了搖頭,從提籃裡拿出一把石刀,仔細對付這些頑固的小魔怪。
夢見走到了她身邊,她沒有工具,隻是蹲下來將周圍長上來的雜草一一拔去。她在很近很近的距離裡尋找著這塊墓碑上的快要被風化殆儘的銘文,忙碌著的婦人還是對她點點頭,並未放下手裡的活。
下麵一行是通用語,寫著他的名字:希埃羅洛魏。
上麵的那行,則是簡單的三字:式耶羅。
除此之外,墓碑上再沒有其他。
“你的曾祖父真是個簡樸的人。”視線滑過再也找不出一點訊息的石碑,夢見仰頭看向莉莉婭的孩子。他們若是幸福的話,那麼她的所為還不算是無法被原諒吧?
可婦人卻被她的這句稱讚嚇了一跳,“啊……居然你會說他簡樸?!”見夢見指著的是眼前的墓碑,才明白過來,忙解釋道:“不是不是,葬在這裡的不是我的曾祖父。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墓地都不在這裡。這裡的人,聽說是她(指莉莉婭)年輕時候在這裡一起念書的朋友,你的愛麗絲祖母應該也認識的。”
“……”
終於墓碑周圍的植株被清理乾淨,婦人和夢見一起退後幾步,默默看向它。樹上殘留下的雨滴隨風又落下,如同時雨還未過去,但午後的菲尼穿過枝葉照著它。不知何處傳來飛鳥圓潤的啼鳴,婦人將提籃裡的雀麥花分給夢見,等兩人一起擺到墓碑前,她說道:“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您保佑我們吧……”對著從未見過的‘故人’,她合了合手。
夢見也跟隨著她的動作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