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傾躍在十分鐘之後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裝滿雜物的箱子，他從裡麵翻出來一些看起來乾淨的紗布，又走到了艾斯的身邊。

“乾什麼？”艾斯好奇的看著傾躍的動作，一臉無辜。

“是你做的吧，一定會漏雨。”傾躍微微挑眉肯定的說著，將眼神放在房頂。

這兩個月，每到晚上艾斯就會出門，原來是在這裡啊。

心口再次傳來酸澀的奇異感覺，水藍色的眼睛忽然浮現霧氣，仰著頭的傾躍，第一次覺得，與人類，就這樣相處下去，似乎也不錯。

粗魯的將艾斯插在口袋中的手拿出來，那些清晰可見的猙獰傷口瞬間露了出來，傾躍拿著濕了的乾淨布條輕輕擦去旁邊的臟汙和血跡，抖抖手上了紗布，撕開纏上。

“手法很熟練。”艾斯的臉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扭過頭，一臉仿佛發現新大陸般大聲驚歎著，來隱藏自己的窘迫。

“受傷後不會處理自己傷勢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傾躍毫不客氣的瞪了艾斯一眼，逼人的氣勢讓艾斯的頭越垂越低。

“我將賣鱷魚皮所得的錢，在鎮上訂購了一張很漂亮的床。”艾斯的低氣壓還沒有維持三秒，再次抬起頭時，黑色的眸子裡滿是興奮：“等下我們就去將那張床拖回來吧。”

艾斯拉著傾躍的手，滿臉期待的看著他，看著那雙清澈的黑眼，傾躍輕輕的點了點頭。

似乎，這樣，真的不錯……

當艾斯背著那個叫薩波，渾身是血的孩子回到家的時候，躺在床上持續發呆中的傾躍，心中徒然萌生了一種慌亂，會失去什麼的慌亂。

看著那雙總是追隨著自己的黑色的雙眼中，突然滿是焦急的裝入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傾躍覺得自己的胸口，悶痛悶痛。

“將他丟出去。”這麼想著的傾躍，也這麼對著艾斯命令著，冰冷的目光刺目而危險。

艾斯背著薩波，震驚的看著傾躍，隨即仿佛知道了什麼般，對著傾躍綻開燦爛的笑臉：“他救了我，要丟出去也得等到他醒來吧，我不會留他的。”

艾斯輕鬆的笑臉為本就煩悶不安的傾躍更添燥怒，他麵無表情的的看著艾斯，不去理會艾斯眼中的祈求，將目光放在躺在艾斯背上的人身上，淡漠的說著：“與我無關，扔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嗎？你這家夥，今天很反常咧？”艾斯越過傾躍，將背上的人放在臥室內唯一的床上，皺著眉奇怪的問他。

“將他扔出去，或者我殺了他，二選一。”習慣了用冷淡來掩飾自己的傾躍，靜靜的斜倚在牆邊，看著那躺在床上的身影，身體不由自主的流瀉出殺氣。

氣氛在刹那間僵硬住，艾斯的心臟在傾躍說出話的一刹那立刻收緊，他在傾躍的雙眼中，看見的，是一種幾近冷淡的審視----就象人類看其他低等生物時的眼神：“黑桃小子，你是認真的？”

“我從不開玩笑。”傾躍眯著的眼睛中閃過危險的光芒，他靠在那裡，雖然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字的，比外麵的風聲更扣人心弦，有什麼會被打破的不安感一直衝撞著他的胸口，讓他失去了冷靜。

“算了，我帶他到其他的地方療傷，等他醒了，我就回來。”麵對無故露出殺意的傾躍，艾斯的聲音裡已經帶有了怒氣，薩波的傷勢讓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解釋，傾躍會原諒他的吧，這麼想著的艾斯已經將床上的人背起來，往外麵走去。

“是嗎，那你是拒絕了啊……”麵無表情的傾躍，看著艾斯的背影這樣呢喃著，緊握的手中，順著指縫滴落的鮮血，如此的刺眼。

“回來再跟你解釋。”回應他的是艾斯漸漸消失的背影，沒有猶豫的一直往前走著的背影。

傾躍隻是那麼的看著，沒有著絲毫想要挽留的意思。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艾斯的情景，那個躲在樹上，眼睛裡寫滿無所畏懼的少年。

曾經那個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沒有悲傷的黑發少年的眼底，在此刻有一種名叫著急的情緒，為了另一個人而著急的情緒。

傾躍那樣的，淡漠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漸漸冰冷。

那個夜晚，艾斯就這麼走了出去，消失在傾躍的眼中。

在艾斯走到一半的時候，如果他回頭，就會發現，他的身後，黑火衝天。

他與他的家，在這一天，消失在那火光中。

也在這一天，陌路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