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窗外晨霧惺忪,我又看到那個人了。他依舊站在窗外,他應該還想問我什麼,最後還是徑直離開了。
他是去年初雪夜來的,起初我以為他病了,也曾請他來家中做客,他沒進來。我很好奇,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才會在每次傍晚和清晨來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門前的窗邊,又會在每一次被發現時,悄然離去。
我們兩個或許已經形成一種默契,我不問,他不答。就像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不過我們彼此都不認識。
我也會在酷暑和嚴寒裡請他坐坐,我認得他,很有名的人。估計是情傷,他也在大街上做過這種事,隻不過這一次他糾纏的人是我。可惜每次請他坐他都拒絕,我便隻能在門前與他交流。
他告訴我他沒有親人,連同自己的愛人一同葬在塞外。他和父親關係並不好,他父母是青梅竹馬,可惜早年間他父親犯錯,沒了。母親也早早離婚。他說他有個哥哥,同父異母,關係並不融洽。還有件事情他沒說,我知道,母親早逝父親入獄,如今幫襯他的不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鄰居。哦,還有個舅舅。
終夜被病魔纏身,即使懷揣大計,終究難逃一死。
他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最近的夢裡,我總能聽到,一個男人對我說,不愛了,我不值得你這樣愛我。夢裡虛虛浮浮,聽不真切,可我明白我的心在痛,皮肉剝離的骨頭,它們好像飛起來了。我的脖子好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疼。
今天他依舊來了,他好像很落寞,我發出擔憂。這次他破天荒的對我講關於他的故事,他說他從去年初雪夜開始,就會時不時夢到有關爹娘的故事,後來,那個故事裡隻有我。他說夢裡的人還欠我一聲道歉。
我問他:“為什麼知道是我,夢裡的那個人和我長得一樣嗎?”
他歎了口氣:“不一樣,可我知道是你。”說罷,終究還是揚長而去。沒在繼續說,我自覺煩悶,轉身回了家。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也是,你那麼好,是我毀了你。”夢裡的人講話了。我不知何時走入這夢景,夢裡開滿了白色的鮮花。正中央,躺著一個男人,身披鎧甲,應該是個將軍。
我好奇,反問:“原諒?為什麼要原諒?”那人一驚隨即反應過來。
“我忘了……他早就不在了。”他臉上滿是歉意,像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話語一轉,講起了他的故事,“我與他是在軍營裡認識的,我本想逃,一不小心被他抓住,他問我,要死,還是要活,我要活。城裡還有鄉親們,我不能死,隻有我能救他們了。我被他帶了回去,他對我很好,直到回城。他家人不喜我,我隻好報複他們了,我同使臣坦露出身份,他們帶我回了京。他在臨行前對我表示,他說他能護我一輩子,我沒信,我在大梁當了王,我把他囚禁,把他的家人都虐殺,直到最後我才發現,我錯了,一切我都錯了,他該是胡人的將軍,我不過隻是一介草夫,又怎麼配得上他的喜歡。”他們眼裡滿是滄桑疲憊。
他也曾跪在菩薩麵前懺悔,希望下輩子我平平安安,隻可惜,花開花落終有時。
我不知他說的是何意,隻知道他是做錯了事,想要道歉。大概就是(後世)他說的那樣,想要彌補吧?我出了夢境,隻覺得身後有人,猛然回頭,隻瞧見黑呼呼的人影。外頭什麼時候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