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頌放下粉撲,向邊屹然點頭示意,起身去打光燈下,順便回答黃林瀟剛剛的問題。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本來是對他這種無感的。
但有次他拿了獎說,’我表達力有限,就想飛行器可以飛出去,飛出肉眼可見的地方。’
那時候的我一下就被觸動了。
那句話我翻譯過來就是考出去,考出這個地方。”
邊屹然太熟悉這種男人的鬼話,沒忍住冷笑,“那我的夢想是片子拍出去,外星人看了都給我下跪。”
黎頌沒在意邊屹然惡心人的話,良藥苦口嘛,她現在也意識到了。
“後麵我發現,我隻是喜歡那種玩技術的人,搞點理工男的浪漫,把簡單一個東西都搞成藝術創作。”黎頌搖搖頭,“我還是太年輕。”
黃林瀟撲哧笑了,“我怎麼感覺你說的更像邊屹然。”
說完她又補一句,“就他,邊屹然。”
黎頌打量了一番邊屹然。沒有任何惡意道,“我是典型東亞小孩,我有勢利眼,我喜歡學習好的。”
邊屹然當即覺得自己心口被創了下。
想當年他也是個響當當的文化生好吧。
黃林瀟嘴快,“姐們兒,影製全國第一啊,而且冷知識,他文化課630,藝術生裡理科省一,高低是個狀元。”
邊屹然壓著下巴濾片,打趣,“一般般吧。”
黃林瀟罵他,“你還真不低調。”
“自己考出來的,為什麼要低調。”
黎頌也跟著笑。借這個勢頭,邊屹然眼疾手快,掐著時機按下快門,照片裡女孩的神情無比自然。
兩天後再過來的時候,照相館坐台前的人已然易主。
是個中年叔叔,用店裡微信發了她電子版,好心贈送白底的一遝,還給她換了紅色和藍色的底,說大學用得著。
黎頌道了謝謝,在回家的路上舉起手機隨手拍了一張。入鏡的還有她飄逸的碎裙角和白皙手指。
照片裡,女孩鬆鬆紮著頭發,鼓起的發包被耳朵彆在後,一兩撮細不可見的發須垂落著,平目而視。
那眼神,有下壓的喪係感,但放大細看來,更像在胸有成竹地笑,像個野心家。
絲毫沒有流水線修圖的假麵感。
朋友圈一經發出,再打開手機,難得八十多條評論點讚,要知道,她微信列表滿打滿算三百人。
其中有三十多條在問哪家,多少錢。
黎頌沒逐個回複,把地址放在了評論區,80r帶送衝洗和換底。
成諾說也想拍,看了店裡以往成片,而且就想讓當天的攝影師拍。但邊屹然已經不在店裡。
黎頌試圖勸服,“這東西可遇不可求,跟找對象似的。”
成諾不信了,單身多少年,這點運氣都沒有嘛,又開始死乞白賴。
為難黎頌發消息去問黃林瀟這位“證件照大師”能不能再出山一下,結果對麵直接甩過來一反問。
“知道他在外麵接一個活兒多貴嗎?”
黎頌回不知道,黃林瀟發了個數字表情包:“6。”
黎頌總覺得她在陰陽怪氣,小不爽。
結果半天對麵見她沒回複,又解釋,“十五分鐘的商單,六萬。”
這個數目,他上輩子是個吞金獸吧。
黃林瀟耐心跟她解釋。
Arri的LF+SP,光設備就破百,後麵還有四個零那種。邊屹然他媽做高端音響設備的,他想要啥,再稀罕也呼風喚雨地找朋友搞來。
“那他能考影製狀元,不稀奇,”黎頌順著話題聊,這世界上給有錢人的出路總會多一些。
黃林瀟想了想也不能這麼說,主要還是技術好活兒花,不然再好的設備使不來也不好看。
“邊屹然走美術,沒怎麼靠爹媽。”
黎頌對這個沒啃老的說法多少存疑,但也不好說出口。她切回成諾,給她說攝影師太貴了,緣分沒到,搞不來。
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邊屹然這兩周還真沒接活兒。
就在家死人躺,醒了起來看電視,感覺快掛了就約成俊暉去公園球場扣籃,完事還有次球飛出去太遠,直接飛河裡。
倆人找了大網,跟撈魚似的在河灘和攪,倒不是籃球多貴,就無聊。後來引得管理員和河長都趕來了,倆人賠了三百塊錢。
邊屹然跟成俊暉大學都在北京,所以日後也不難碰麵,並沒有那種離彆的惺惺相惜,反而巴望著開學。
找了家有空調的咖啡廳,成俊暉下巴掛在高桌上,哀歎,“好想談戀愛…”
“你受啥刺激?”邊屹然端著杯子來。
“就閒啊,我哲學,你影視製作,又不需要暑假開始衝刺四六級——”他話鋒一轉,“上次談對象還在初中。”
邊屹然沉默:“我上次談…沒談過。”
就離譜,連他自己也總覺得,他高低談過幾個,但事實,毫無。人越長大越不好找對象是真的。
“麻煩。”邊屹然撂了倆字,轉頭又掏出手機回到剛剛瀏覽官網,選夏款上新的限定鞋。
下單,完成。
“奢靡啊,敗家玩意。”成俊暉嘖嘴。
“我父母能力範圍內給的,我也在能力範圍內享受,想那麼多乾嘛”,他拍拍旁邊,“彆想著存錢給你下一代,能不能找著對象都不好說呢。”
對話像個回旋鏢無疾而終。
今個兒天氣不錯,外麵的雲很純,油畫似的。成俊暉約了他妹成諾,叫上朋友一起吃個晚飯。主要想吃東北菜,倆人完全不過癮。
黎頌恰好在附近遊泳,出了館衝個澡,就順道陪成諾過來了。
桌上還有兩個成俊暉在理科班的朋友,純亂燉。邊屹然就坐在最裡麵的位置,默默翻動著手機。
成俊暉社牛又嘴欠,屬於那種五湖四海皆是朋友,開始吹邊屹然的牛皮。
講他去組裡幫工,被女明星請了一杯咖啡,那姐以為邊屹然也是迷弟,問要不要合照。
黎頌吸管紮進紙膜裡,耷眼問,“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