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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呼嘯 顏碎 7609 字 9個月前

廣東一帶的麻將規則與蘇州有些不一樣。

隻能碰不能吃,不允許雞胡自摸,胡牌後還有摸碼翻倍算番數的流程。

所以在這個地區打麻將,人人都抱著“要胡就胡大的”這樣激進的思想,不熱衷做大牌的玩家是沒有出路的。

牌桌上的另外三個人出牌節奏都很快,唰唰唰的,沒打幾圈就紛紛蓋牌等聽。

沈星鯉起初沒怎麼上心,摸牌打牌都十分隨意,滿腦子隻顧著神遊。

這房間裡那麼多人,鐘馥嶼為什麼獨獨叫她來替他?

答案其實顯而易見,理智卻很怕是自作多情。

又輪到沈星鯉摸牌,她掀開一張九萬,想也沒想就丟了出去。

對家恰好聽九萬,順勢推了牌,響亮地說:“胡了,清一色。”

沈星鯉迷迷糊糊地聽著他們算番。

“清一色”胡牌計5番,贏家摸四個碼中了其中兩個,又翻四倍,算下來總共輸掉20番。

沈星鯉一邊數籌碼,一邊好奇地問:“一番多少錢?”

贏家豎起一根手指。

“一千?”沈星鯉看了看對方的表情,又膽戰心驚地改口,“一萬?”

“沒什麼好慌的,阿嶼又不會怪你。”對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隻是笑著把籌碼掃進抽屜。

沈星鯉心頭震驚,迅速調整了策略,不求贏大錢,隻求穩妥地拖到鐘馥嶼回歸。

趙昀今看她直起背脊,一臉嚴肅的樣子,調侃道:“彆替阿嶼哥省錢啊,沈師傅,應該學會劫富濟貧,我們大家都會感激你的。”

“就是就是。”一群人跟著附和。

沈星鯉的對家敲了敲手裡的麻將牌,商量似地問她:“沈小姐,我等七筒呢,要不你再喂我一張,贏了我們一人一半。”

“這個?”沈星鯉亮出一張七筒在他眼前晃晃。

“對對對。”對家雙手合十,“謝謝財神奶奶。”

沈星鯉收起七筒,扔掉一張東風,討價還價:“一人一半也太少了。”

對家“嘶”了一聲:“那就三七!三七分總可以考慮了吧。”

沈星鯉:“好吧,我想想。”

談笑間,坐在下家的趙昀今已經接連碰了四筆,手裡隻剩下一張牌單吊著,隨時有胡牌的可能。

沈星鯉生怕自己又點炮,越發挺直背脊,變得謹慎起來。

她仔細觀察著桌麵上的局勢,在趙昀今詭異的笑容裡慢吞吞地摸牌棄牌,感覺十分驚險。

莫名的,覺得自己有點像《色,戒》裡的王佳芝。

——一個誤打誤撞做了間諜的女大學生。

為了收集情報,時常要陪著上海灘的官太太們打牌消遣。

既要斟酌每一句發言,不能令人生疑,又要牢記太太們在閒談中漏出的點滴信息,還要留心牌局變化,儘可能地少輸錢。

神經總是緊繃著。

牌局轉一圈,又輪到沈星鯉摸牌,她已經開始感覺如坐針氈。

上來一張七條,與她手裡的六八條恰好湊成一個組合。接下來,隻要把多餘的一張六條打掉,就能等聽“清一色”。

沈星鯉盯著那張六條猶豫不決。

是打掉六條,保持自己胡大牌的機會,還是拆了組合,打一些不會點炮的安全牌?

沈星鯉掃了一眼牌桌,又扭頭去看豎在趙昀今麵前的那張單牌,假裝問:“趙昀今,你胡什麼?說出來,我給你喂。”

趙昀今才不上她的當,手掌一壓蓋住麻將,笑眯眯說:“不用不用,我等自摸。”

糾結了一會,沈星鯉的手最終伸向六條。

背後有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彆打那個。”

鐘馥嶼一手撐著她的椅背,彎下腰來,替她扔出一張三萬。

“打這個。”他看著她說完,很快又直起身。

隻是這樣短短的一瞬,她感受到他的鼻息淺淡地拂過,一並而來的,還有熟悉而鮮明的水生調香氣。

酥酥麻麻,激活著她的神經細胞。

“回來啦,阿嶼哥。”趙昀今說。

沈星鯉欲起身把位置讓回給他。

鐘馥嶼的手指從椅背移到她的肩上,輕輕一按,阻止道:“接著打。”

沈星鯉於是又坐回去,看趙昀今摸上一張牌,思考了幾秒,把原本抓在手裡的一張六條扔掉。

沈星鯉立即仰頭去看鐘馥嶼,心有餘悸地眨眼。

就差一點。

若不是他及時返回,她就點炮讓趙昀今胡掉一把“全求人”。

鐘馥嶼原本也不過是隨意提醒一句,此時看她滿臉慶幸的樣子,反倒笑起來,寬慰說:“想怎麼打怎麼打,輸多少算我的。”

這話說完,牌桌上立即掀起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沈星鯉的對家朝她拋去一個“你懂”的眼神:“沈小姐,三七,我們說好的。”

上家也跟著來勁,嚷道:“沈小姐,好巧不巧,我昨晚夢到一台敞篷阿斯頓·馬丁,能不能成真就看你打賞了。”

“貪心不死你。”趙昀今拿骰子砸他,轉臉又衝沈星鯉笑,“我目標很小的,把外麵那幅油畫的錢賺回來就行。”

沈星鯉被他們弄得不太好意思,靦腆地笑笑:“我儘量吧。”

話雖如此,沈星鯉接下來的手氣卻出奇的好。

儘管總在不受控製地心猿意馬,但又能毫不費力地要什麼來什麼,胡牌後的摸碼環節,也總能中上那麼一兩個,手邊的底牌噌噌噌堆成小山。

戰績用大殺四方來形容也不為過。

“我說這屋子裡那麼多人,阿嶼怎麼偏偏讓沈小姐來替,原來早知道是搖錢樹。”

對家給沈星鯉遞籌碼時,開玩笑似地吐槽了一句。

“這你就不懂了,人家可是Y大高材生,有統計學學位的。”趙昀今替沈星鯉炫耀。

“哪裡,可能是太久沒打,帶點新手光環吧。”沈星鯉謙虛地說。

其實對她本人而言,今晚贏到的最大彩頭,是賭中了鐘馥嶼的現身。

過了一會,趙昀今接了個電話,開始招呼大家去酒吧開第二場。

牌局也就散了。

起身時,對家非說要跟沈星鯉加個微信認識一下,下回有牌局再約她。

沈星鯉推脫說自己學業忙,很少有時間玩這些。

對家不屈不撓,執意追問:“沈小姐,我輸給你一晚上呢,還沒資格換個聯係方式嗎。”

“也不算是輸給我的呀。”沈星鯉小聲說。

她轉頭看鐘馥嶼一眼,朝他身後退了一小步,隔著肩膀朝對家說:“要不,你找鐘馥嶼要吧。”

她這話是站在鐘馥嶼身後說的,沒能看到他嘴角微微變化的弧度。

“自己牌藝不精,怪誰。”鐘馥嶼懶洋洋地說。

對家怏怏閉了嘴,轉身離開牌桌。

房間裡人多嘈雜。

沈星鯉磨磨蹭蹭地徘徊在鐘馥嶼附近,幾次試圖與他單獨說句話,卻都等不到合適的時機。

旁邊有人在問鐘馥嶼去不去第二場。

鐘馥嶼拒絕得乾脆:“不了,我還有事。”

沈星鯉正低頭看著手機,聞言心緒一沉,迅速打消了跟去的念頭。

已經將近淩晨一點。

許是剛才打牌時消耗掉太多精力,這會放鬆下來,便開始覺得倦。

沈星鯉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借著冰涼的水溫清醒片刻。

從洗手間走出來,經過一個黑著燈的密閉房間,有一道影子正站在半掩起的門背後,驀地伸出手將她拽了進去。

沈星鯉毫無防備,被扯入一個寬厚的懷抱裡。

沉重的木製門在身後合起,將她的一聲驚呼匿鎖於房門內。

鐘馥嶼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的食指壓在她唇上,出聲示意:“噓。”

漆黑幽閉的房間短暫地蒙住了視覺感官,令他極輕緩的嗓音與氣息聽上去都那麼濃烈。像海頓的《驚愕交響曲》裡那個出其不意的屬七和弦,激迸的重音演奏出澎湃的情緒。

沈星鯉一瞬間完全清醒過來。

但意識到麵前那人是鐘馥嶼,又放任似地默認自己沉溺下去。

視線逐漸適應了這片黑暗。

沈星鯉看出這裡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恒溫酒室,房間裡的三幅牆都被高至天花板的紅木酒櫃鋪滿,上麵擺著各式各樣的酒水。

而她正被鐘馥嶼按在門後,身軀緊密相貼。

他傾身而來,薄唇與她之間僅有一個食指的間隔,曖昧至極的舉動。

沈星鯉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莫名地覺得乾渴。

“你怎麼在這裡。”沈星鯉小聲問。

說話時,開合的嘴唇碾過他的手指,酥酥軟軟的,像沾了露水的花瓣。

鐘馥嶼抽開手指,但仍保持著這個若即若離的間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