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端午安康。(1 / 2)

風花雪月呼嘯 顏碎 7261 字 9個月前

從香港回來的第二天,鐘馥嶼去了新加坡。

沒說去乾什麼,也沒說什麼時候再回。

沈星鯉照例不問,按部就班專心自己的學業。

上一回喝完鄭媽媽煲的老火靚湯,沈星鯉托媽媽從蘇州寄了些絲綢製品過來,準備當作謝禮。

但鄭繁青正處於熱戀期,跟男友恨不得當連體嬰,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沈星鯉聯係她幾次,都對不上合適的時間。

如今鐘馥嶼不在,多出來的閒暇間隙裡,沈星鯉想起已經有段日子沒跟鄭繁青見過麵。

沈星鯉給鄭繁青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方便,打算專程跑一趟,把東西送過去。

“乾嘛總這麼客氣。”鄭繁青在電話那頭嚷。

“煲那點湯又花不了幾個錢,我媽說再收你送的東西,她要打我的了。”

“我又不是專門去買的,我媽的朋友有一筆貨款收不回來,對方工廠拿這批貨抵數。那朋友送了我媽一大箱呢,我自己用不完才分你。”沈星鯉說。

鄭繁青才不信:“你想害我被媽媽打是吧。”

沈星鯉乾脆說:“反正我知道你家住哪,到時候就去門口守著。”

鄭繁青這才鬆口,說:“那我給你發個定位,你現在來找我吧。”

鄭繁青發來的位置離得不遠。

沈星鯉照著導航找到珠江邊的一座小橋,鄭繁青就站在橋附近的一處欄杆邊,遠遠地朝她揮手。

沈星鯉走過去,盯著這個全副防曬裝備,僅露出一雙眼睛的人看了一會,才說:“穿成這樣,我差點沒認出來。”

鄭繁青一手舉著一個小風扇,對著劉海猛吹:“沒辦法,實在是太曬了。”

沈星鯉也覺得曬。

紫外線太過強烈,把遮陽傘的黑色塗層烤得發燙。她不禁吐槽:“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不是還有幾天就到端午了嘛,我來陪男朋友訓練。”

鄭繁青抬起下巴,指了指河湧。

“他要代表他們村出戰龍舟賽。”

嶺南一帶慶祝傳統節日的氛圍一向濃厚。

每逢農曆五月初五,珠江水域百舸爭流。兩岸居民會用扒龍舟的方式來紀念屈原,場麵十分盛大。

儘管賽龍舟這個千年習俗在全國各地都有傳承,但廣東人民的儀式感似乎更強,從節前擇良辰吉日起龍,到隨後的采青、招景、競渡、藏龍,都有一係列講究。

甚至還把龍舟玩出河道漂移、直角轉彎、急停掉頭等等高難度花樣。

彙悅台就在珠江邊上,沈星鯉這段時間從早到晚都能聽到隊伍訓練的鑼鼓與哨聲飄上樓來。

切切實實感受到當地人對這項運動的熱情程度。

“你男朋友是龍舟隊隊員?”沈星鯉開玩笑問,“所以他就是傳說中的貴族?”

沈星鯉來到廣州念書後,聽說過一些民間流傳的段子。

一年一度的龍舟競渡在這邊是一項貴族運動,參與者並非職業選手,而是珠江沿岸的城中村村民們。

龍舟上的每一名隊員都是腰間掛滿房子鑰匙的土豪拆遷戶,因此被戲稱為“乘風破浪的房東”。一條船上的選手翻下水,足夠令全省GDP隨之晃動。

“神經病。”鄭繁青笑得直不起腰,“哪來的什麼貴族。”

“不是麼?”沈星鯉回想起那些流傳的說法。

“都說船上隊員人均身家過億,光這幾天的訓練費就要花掉幾百萬。”

“根本沒你想的那麼誇張。”鄭繁青哈哈大笑,“就算有也是極少部分,隻不過我們這邊比較重視這個節日罷了。”

閒談間,一條載滿船員的長龍舟敲鑼打鼓地靠近。

龍舟的劃行速度並不快,經過周圍同樣在訓練的隊伍時,還熱鬨地打起水仗。

鄭繁青踮腳看清舟上招展的旗幟,興奮地說:“過來了!這條船就是他們的。”

沈星鯉也跟著看過去:“哪個是你男朋友?我還沒見過真人呢。”

“就是第七排中間穿白衣服那個,看到沒?”

船上的隊員個個曬得皮膚黝黑,一眼望去分不出區彆。

鄭繁青在岸上奮力揮手,船中央一個留寸頭的男青年站起來,朝她拋出一個飛吻。整條河湧上的人都在起哄。

沈星鯉也笑著揶揄:“夠了,喂我吃狗糧呢。”

鄭繁青撞撞沈星鯉的肩膀:“船上好幾個單身,要是感興趣我幫你牽線。”

“我可不敢,我身家是負數。”

“少來。”鄭繁青白她,“你可是不努力搞科研,就要回家繼承產業的江浙滬大小姐。”

“神經病。”這下輪到沈星鯉笑得停不下來,“彆吹了,太尷尬了。”

龍舟慢悠悠穿過橋洞往遠處遊去。

鄭繁青挽起沈星鯉的手,說:“他們還要練到吃晚飯,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吹空調去。”

這幾日高溫預警,沈星鯉隻在戶外停留了這麼一會就覺得快要中暑,佩服無比:“這也太拚了。”

“當然要拚,這是榮譽之戰,要是輸了出去喝茶都直不起腰板。”

鄭繁青吐槽:“所以他們吃過晚飯又接著練,還要開會討論戰術,我現在是龍舟寡婦你知道吧。”

“挺好的,發揚傳統文化。”沈星鯉說。

“到端午那天才叫熱鬨,賽完龍舟還要吃龍船飯,好幾百桌人。”

鄭繁青遺憾地說:“可惜你要回家,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感受感受。”

若是時間允許,每年端午假期沈星鯉都會回一趟蘇州。

倒不是這個節日對她而言有多隆重,而是放假時間相對合適。

這趟回去後,到了七八月份的正式暑假,就該安心留在學校賣命。

生物學這類需要大量現場實驗的專業有它的特殊性,加上如今普遍卷生卷死的科研氛圍,幾乎沒有導師允許手下的學生離開實驗室太久。

沈星鯉從本科時代起,就沒有享受過完整的寒暑假,到了研究生階段,更是連周末雙休都無法保證。

細胞在,不遠遊。

動物房裡的小鼠們也有自己的脾氣,一言不合就死給你看。

所以就算沒有明確要求,也無人敢輕易鬆懈。

鄭繁青領著沈星鯉找到一間糖水店坐下,充足的冷氣總算給人續上命。

兩人很久沒見麵,話題一打開就東拉西扯地聊個沒完。

分彆時,鄭繁青又給沈星鯉塞了幾個自家包的粽子,讓她帶回家給爸媽嘗嘗。

*

端午這天一大早的飛機。

落地無錫,爸爸的司機黎叔到機場接上沈星鯉,先往蘇州近郊的工業園開。

外貿公司與倉庫放了假,工廠卻沒有完全停工。好幾個訂單催得急,正在加班加點趕工期,仍然有員工願意領三薪乾活,父母也一如既往地留在廠區裡忙碌。

節假日的高速有些堵,道路秩序不可避免地出現混亂,饒是黎叔脾氣再好,都忍不住用方言嘀咕了幾句。

“這條還算不算快車道,鬨著玩嘛。”

黎叔滑動右向燈,超過前方的一台SUV,隨口抱怨。

沈星鯉在後座聽到這聲低喃,驀地想起乘車去香港的路上,跟鐘馥嶼的某段對話。

她開口問:“黎叔,你曉不曉得為什麼人家講,高速路的快車道都在右邊?”

黎叔給爸爸當了許多年司機,可以說看著沈星鯉長大,與她的相處挺隨意。

他聞言大笑一聲,頗為認同:“確實是在右邊嘛。”

黎叔示意沈星鯉注意前方路況,解釋:“你就看最左邊這幾輛車,占著快車道開最低時速,連大貨車都跑得比伊快。”

“個麼不是添堵嘛,想超車都隻能從右邊。”

“可是右側超車不違法嗎?”交規滿分的沈星鯉老實提問。

“啊呀,我這也不叫超車。”黎叔朗聲糾正,“變道,合理變道而已。”

沈星鯉了然:“難怪說在高速上開右舵車反而方便。”

“右側沒有盲區,自然方便了。”

沈星鯉困惑多時的疑問總算被解開,聽完好笑地想,原來鐘馥嶼真不是故意誆她。

他們有兩天沒聯絡,但鐘馥嶼今天淩晨三四點給她留言,說交代司機準備了些茶葉,讓她下車時記得帶上。

現在這個點,不知道他睡醒沒有。

沈星鯉順勢拿出手機,發去一句:端午安康。

晚飯是三口人在家中單獨吃的。

沈立崢拎回兩條昨晚剛上岸的野生黃魚,親自下廚給妻女燒菜。又提前數天開了一壇三十年的紹興太雕,在飯桌上自斟自飲。

沈星鯉前段時間跟媽媽視頻,話正說到一半,爸爸從外麵應酬回來,醉醺醺地被黎叔扶上樓。

媽媽趕緊放下手機去接應,回頭跟沈星鯉無奈感歎:“這酒啊天天喝還喝不夠。”

雖說是大過節的,值得慶祝。

但沈星鯉擔心爸爸的身體狀況,還是等菜肴過半後,開口提醒了一句:“爸爸,我們不是講好的嗎?沒有應酬時少抽煙,不喝酒。”

“今天哪能一樣。”沈立崢笑嗬嗬說,“我們囡囡回家了,多高興啊,總要喝幾杯的。”

“今天是高興。”蘇敏雲臉上同樣掛著笑,又給沈星鯉夾了一筷子蔥燒海參,“再多吃點,看著又瘦了。”

沈星鯉配合地往嘴裡塞食物,一邊說:“才沒有,我明明胖了好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