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家世不匹配,性格不匹配,他也會努力為她做出改變。
辛欣心裡一陣酸澀,原來自己一直都是第三者。
他的身邊也從來都沒有自己的位置。
他們的婚禮是在寧安市舉辦的,婚禮很盛大,邀請了許多人,辛欣也在邀請名單中,但是她沒去。
婚禮那天,她回了寧中。
回到了以前的學校,她去了陳琛以前的班級,靜靜的坐在他以前的位置上,學著他的樣子,爬在課桌上,看著樓下的人打球。
好像那樣,她就回到了以前,陳琛還沒有上喜歡沈聽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和他鬨掰的時候。
……
婚禮結束,辛欣留在了南方,沒有再回寧安市。
父母一再要求她留在本地工作,說女孩子去那麼遠不方便,回家也麻煩。
但是辛欣仍然去了。
她這次不是替陳琛留在南方,是替十七歲那年的自己。
是替17歲那年勇敢追愛,永不回頭的自己往前走。
之後的很久他們都沒有再見過麵。
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方,天南海北,地球雖然是圓,但兩人終究無緣。
——
梁逢依然留在北京,讀完大學又繼續讀研究生,他一直留在北京,沒有回到寧安市。
他在北京有很體麵的工作,是一名大學老師。
他教書幽默有趣,從不體罰學生,學生們也很喜歡他。
大學裡也不乏缺少許多他的小迷妹。
梁逢教書的第五個年頭,已經快三十,但是在學校裡麵,他仍然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大家也常常問他為什麼從來不找女朋友,梁逢聽到這裡,也隻是淡淡的笑了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溫和的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還沒答應我。”
“我已經等她很多年了。”
頓時,在座的所有學生都感到震驚。
沒想到梁老師還是這麼一個癡情的人。
大家都問他那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怎麼會這麼難追?
梁逢輕聲的笑了笑,沉默了一下,柔和的說:“她很膽小,很不愛說話,她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隻有六歲,那個時候的她高傲的像隻白天鵝,我得像個小紳士一般,邀請她跳舞,她才願意給我跳……”
梁逢說到這裡,像是回到了以前,情不自禁的笑了。
“但是她呀,很不愛說話,常常一個人坐著,在當我同桌的時候,我才知道,她喜歡寫日記,她把心事都寫進了日記裡。”
“我不知道日記裡有誰,但我希望有我,假如沒有我的話也沒關係,我以後也會成為她的另一半……”
梁逢說到這裡,放低了語氣,有些酸澀:“但是我還沒能成為她的另一半,我還沒來得及表白,她就走了,很突然很突然。突然到,我剛來北京的時候,看什麼都會想起她,我甚至認為,沒有她,我這輩子都很難度過,現在看來,仍然是這樣……”
“哦,對了,我有點想她了……”
梁逢說完,眼眶裡有一滴淚落了下來。
在場的學生無一不感到動容,紛紛鼓勵老師往前看。
梁逢捏緊手中的照片,輕聲的說好。
照片是他初來北京時洗出來的。
照片上的人,是許相看。
是十七歲的許相看。
自己送她回家了很多次,有一次公交車上,她靠著自己的背睡著了,自己偷偷拿手機拍了一張她的照片,將那張照片設為自己的屏保,那張照片也留到了現在。
他看著照片上的許相看,思緒回到了以前。
“小同桌,你怎麼話那麼少呀?”
“小同桌,記得帶傘……”
“小同桌,天冷要加衣……”
他的腦海裡回響著一句又一句的小同桌,每一句小同桌,都是他在表白。
如果她知道,一定會羞紅了臉。
不肯接受那枝花。
但沒關係。
我仍然會叫你小同桌,我也仍然會喜歡你。
在許相看去世後的第十五年,梁逢已經三十二歲。
他依然是一個人。
許多人都勸他找女朋友,他笑著說,再等等。
陳琛在結婚後的第二年,已經有了小寶寶,小寶寶生的很可愛。
夫妻倆給寶寶起名叫陳慕聽。
就是陳琛愛慕沈聽的意思。
他們倆的愛情一路圓滿,大家都很羨慕。
陳琛也算是他們所有人都過得最好的了,事業成功,家庭美滿,現在又得子。
他好像從來不會有波折。
隻有辛欣,仍然留在原地。
而陳琛早已往前走了不知有多遠。
陳琛有一年來北京的時候,帶著寶寶和老婆去看望了梁逢。
梁逢熱情的接待了他們一家,看著已經六歲的陳慕聽滿世界的跑,滿臉柔軟。
陳琛也勸他趕緊找一個,說再等幾年就三十五了,等著等著就年齡越來越大了,越不好找了。
梁逢沒回答,隻是看著陳慕聽的背影沉默著。
在許相看去世的第二十年,梁逢已經三十七歲了。
家裡已經張羅著要給他相親了,每次在電話裡麵都催著他趕緊回來給他介紹對象,梁逢也隻是推脫再推脫,後來實在推脫不過去的時候,他就說有喜歡的人了。
家裡問那個女孩是誰,梁逢沒回答,隻是說再等等。
以至於等了很久很久,家裡的人都沒看見他的那個對象。
也許是習慣了,到後來家裡也不催了,也就隨他去了。
他教書很久了,在教書的第十年,他選擇了退休。
回到了寧安市,那年冬天正在下雪。
整個城市被籠罩在雪裡,一片銀白。
他開車去了墓園。
在大雪紛飛的夜晚,帶了玉蘭花去看了許相看,墓碑上的她笑的開懷,猶如十七歲那年,她正風華正茂。
也站在了梁逢永不褪色的記憶裡,在他的青春裡熠熠發光。
梁逢在墓碑前待了好久好久,一個人站在墓碑前,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
從以前說到現在,從自己剛到北京到現在站穩腳跟,他還講了自己以後的打算。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間蒼茫一片。
梁逢輕輕蹲了下來,用手擦了擦墓碑上照片上的雪。
他溫柔的看著照片上的許相看:“我剛來北京的那年,遇見了很多人,那些人讓我覺得,我或許不是一個人。但有的時候,在某個寒冷的夜裡,萬家燈火亮起的家裡,霓虹燈閃爍的城市裡,我忽然又覺得自己其實一直都是一個人往前行的。”
“我的身後從來都沒有彆人,有的隻是自己的影子,我一直在渴望你能站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並肩而行,我做那樣的夢很久很久了……”
“去北京的第一年,你出現在了我的夢裡,你告訴我要好好生活……”
梁逢說到這裡時,眼光泛紅,手撫摸著照片,一下又一下。
“我在夢裡怎麼也追不上你的腳印,你走太快了,怎麼辦呢,我要追不上你了……”
“下輩子等等我吧,我隻做你一個人的敬亭山,有空的話,來我夢裡看看我,我有聽你的話,有在好好生活……”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哽咽:“還有,我很想你……”
他低頭俯身在墓碑前,麵上全是眼淚。
直到雪花將他包裹成一個雪人,感受到身上的冷意,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許久許久,才僵硬著身子發動車子遠去。
梁逢依舊沒有找女朋友。
他一直在等。
等到了他年邁,已經八十,滿發蒼白,連走路都要拄著拐杖的時候,他的身邊仍然隻是他一人。
八十二歲那年,他於冬天去世。
走得很安詳,手裡緊握著一張照片。
是他和許相看唯一的合照,在籃球場,陳琛當時給他們偷拍的,梁逢一直未曾拿出來,直到去世,他才拿出來緊握在手裡。
照片已經泛黃,上麵的人影已經很難辨彆出來。
但是梁逢依舊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
“我是梁敬亭,我來找你了,許相看……”
說完這句話,梁逢安詳的閉上眼,再也沒醒過來。
——
照片的背麵被人寫上了字:
你的枝頭會高掛無數朵花
但你隻需記得
有一朵是我為你摘下的
——梁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