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是夫妻,怎麼不能?”
沈潛說完這一句,神色坦然地看向許明月。
許明月倒被說的一愣,她遲疑片刻,斟酌答道:“明昭,你可還記得,你我成婚,隻是局勢所迫。”
沈潛神色不改:“自然記得,然而縱隻是名義上的娘子,隻要一天未和離,娘子便一天是我娘子。”
分明是第一回成婚的人,卻比許明月見過的男子都要老道,情話信手拈來:“既是為娘子,算什麼破費。若能一擲千金,駁得娘子一笑,我日日點卯上鐘,才算值得。”
他說到這,眼中暗色才化開,眉眼間也和緩下來。
許明月聽罷,有些辨不清自己的判斷了。
她分明覺得沈潛對自己的態度有異,自那晚婚禮開始,便有些過分親昵的意思。
然而沈潛這般坦然,倒叫她覺得,是自己太過在意,反而顯得心虛。
她想了半晌,仍沒想明白。
沈潛靜靜瞧著她苦惱的模樣,眼中漸漸帶上笑。
許久,終於好心開口:“娘子落了一箱字畫在傅家?”
許明月從思緒中回神,答道:“嗯,不止字畫,還有幾卷古籍,都是從前辛苦搜羅來的。”
她輕歎一聲:“當時為著爭口氣,將東西全丟下了。現在想來,我氣的是傅家,金銀珠寶、古書字畫又有什麼錯。”
沈潛眼中含笑,先答:“娘子說得有理。”
隨後又道:“既如此,便走吧。”
許明月沒反應過來:“嗯?”
“去傅家,將沒錯的帶回來,有錯的敲打敲打。”他笑道,“為娘子爭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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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月將手搭在沈潛掌心,自馬車上走下,心中忽覺有些好笑。
分明是能請小廝走一趟的事,堂堂首輔,卻為著“爭口氣”這樣的理由,領著新娶的夫人,到她前夫家耍威風來了。
她目光先觸及傅府的牌匾,隨後掃到下頭烏泱泱的一群人。
為首的是傅老夫人,其後緊隨著傅登迎與其夫人,而後是傅家幾位小姐。
嫁入傅家許多年,這還是頭一回,一次將這些麵容瞧遍。
許明月靜靜站在馬車前,沈潛也便隻牽著她的手,站在她身邊。
許久,許明月堪堪回神,朝前走去。
浩浩的一聲“恭迎首輔大人,首輔夫人”裡,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今日之後,她真還能回到傅家,回到傅憑臨身邊嗎?
她目光掃過傅老夫人緊握拄杖的手,掃過傅登迎身旁麵色蒼白的傅二夫人。
她還想回到傅家嗎?
手心忽然被人輕捏了一下,她抬頭,見沈潛麵上神色漠然地掃視著眼前眾人,口中卻小聲問她:“如何,可有爭回氣來?”
她心頭忽然極快地,顫了一下。
傅老夫人引著二人入了府,領著傅登迎與幾個家丁,隨行著往西側去。
他們在一扇狹小的院門前停下,門上一塊缺了角的小小牌匾,上書蠅頭小楷,“小院”。
許明月目光才掠過牌匾,便聽身旁沈潛道:“果真是小院,也難為傅老夫人,在偌大的傅府裡,辟出這樣小的一扇門。”
一旁傅老夫人咳了幾聲,似乎想說些什麼。
沈潛卻已牽著許明月,推開院門,施施然走了進去。
院子地方雖小,但因院內東西少,空蕩一片,看著卻不逼仄。
角落植著一株梅樹,下有一張小桌,兩條木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