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港隆這麼久和肖冰郭舒寧的相處中,尤其多少有點了解現在港隆的局勢。周和平的路也不好走,雖是周家獨子入董事局身處高位沒人敢有異議,但這麼多年,他爹又是個優柔寡斷的,幾個老董事的勢力早就滲透集團上下。
自周和平入董事局來,什麼決策都或多或少有人會來使點絆子,周和平也借力除掉了一些人,但時間太久早就根深蒂固,短時間全部大換水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想必黃中興就是哪位董事的“遺孤”。
想到這裡,尤其再看向周和平的眼神不由得帶了點同情。
各人有各人的煩惱啊,都不太容易。
這場會開的久,雙十一剛過,電商部門和營銷部門要彙報的東西繁雜又冗長。尤其脊背挺得筆直,安靜坐在周和平身側的位置聽著,時不時記錄整理一些周和平可能會用到的重要數據。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午飯的點,一點半的時候才全部結束。
大會議室裡各部門高管都散得差不多,隻剩下了周和平尤其和景明三人。
景明像是累了,扯了扯領口,眼神在整理文件的尤其和抬手摘麥克風的周和平身上轉了兩圈,鬥膽開口:“這麼晚了,一起吃點?”
他承認他有賭的成分。
但萬一賭贏了呢,這一個月以來他夾這倆人中間很難做人的行吧。
這倆人手皆是一頓,周和平眼皮輕輕一掀看了身側的尤其一眼,又很快垂下眼摘掉麥克風扔回桌上。
不用猜他都知道尤其會說什麼——不合適。
沒想到下一秒,尤其將手中的文件在桌上輕輕磕了磕理理整齊,雲淡風輕:“好呀!”
這下輪到周和平和景明頓住了,像是沒想到尤其能答應得這麼爽快。
景明抬眼看著周和平,挑起的每一根眉毛都是他的不解。
——什麼情況?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世紀大和解了?
周和平回應了他一眼,很快挪開視線。
——我怎麼知道。
很快周和平反應過來。
較真呢,他早晨說她要是放不下就彆來,記到現在。
這麼多年過去,尤其成熟穩重不少,就認死理咬文嚼字這點怎麼都沒變,照樣一句話能讓她判死刑。
尤其沒管這倆人在這暗送秋波,率先站起來,眼睛沒看周和平,隻盯著景明:“吃不吃啊到底。”
景明也忙跟著起身,一手去撈主位上的周和平:“吃吃吃,走走走,我也餓死了。”
結果自下樓開始,這倆人跟啞了一樣,從上車起就不說話。
或者說,不彼此說話,倆人都會跟景明說話,但就是不會跟對方搭腔。景明都懷疑這個車上是不是有兩個時空,他和周和平在一個,又和尤其在一個,總之周和平和尤其絕不在同一時空。
景明開著車兩頭應付著,暗暗發誓,再和他們一起出來吃飯他就是狗。
上海進入深秋,道路兩旁的懸鈴木已泛黃,偶爾有兩片綠葉還未變黃青青地掛在枝頭做一抹秋的點綴。紅旗穩穩壓過一片梧桐落葉,停在路邊,掩在樹下。
吃飯的地點是景明選的,隱匿華亭路一角,專門做上海菜的一家私房。
尤其跟在兩人身後進去,一下子踏進昏暗室內。
這家私房店內沒有主燈,光源都來自於牆壁兩旁的壁燈,燈光影影綽綽,中央空調散發的暖氣一下子將室內包裹。
尤其想,這地方不適合吃飯,適合午休。
但他們有錢人真的很奇怪,尤其大學開始就覺得很不能理解這倆人。總愛在適合睡覺的地方吃飯、適合吃飯的地方睡覺;吃肉的時候盤子裡的肉就那麼一小坨,點綴的菜都比肉多;吃菜的時候又一定要在食材裡加上鵝肝或魚子醬,好像這樣才是一道有品位的蔬菜。
或許他們眼裡,背道而馳才可以彰顯財富和情調。
服務生領著三人進了一個包廂,裡麵有四張椅子。尤其慢吞吞跟在最後,看周和平和景明麵對麵坐下,兩人身旁各有一張空位。
她想也沒想,坐到了景明身側。
像是不意外,周和平眼睛抬都沒抬,衝服務生點了幾個他常吃的菜,景明也跟著報了幾個菜名,然後問服務生有沒有辣口的菜推薦。
尤其捧著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聞言差點嗆住。
心想你多冒昧,在上海菜裡要辣菜,怎麼不叫川菜館炒辣椒給你做成甜口。
看看川菜師傅會不會拿著刀問候你爬。
她也深知景明那句辣口的菜是為她,畢竟這倆人從不吃辣,於是也大大方方擺擺手叫服務生就這樣,不需要什麼辣口菜。
服務生輕輕帶上包廂門,景明也喝了一口水,問尤其:“現在不愛吃辣了?”
周和平聞言也抬眼看尤其,和尤其的視線在空中碰上。
尤其垂下眼,看著手裡的水杯。
莫名想起早晨他那句,放不下。
於是眨眨眼,輕聲回答:“這麼多年了,誰還不變一下呀,總不能永遠喜歡以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