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和李安照都在電視台實習,李安照心懷天下做民生,尤其則隨波逐流做財經。
彼時的周和平剛管理康泰兩年,就已經將康泰醫院在華東地區打出極大知名度,無論是環境還是技術又或是服務,康泰都是華東私人醫院之首。
據說連她們台長夫人的二胎都是去康泰生的,當時因為孕期補得太過孩子太大,又加上是淩晨突然破了羊水早產,差點難產。
康泰的醫護人員們有條不紊,安撫孕婦及家人情緒,改變策略臨時順轉剖。在淩晨四點的時候,台長家那小子終於哇哇墜地,台長剛鬆了口氣,就看到產房外的走廊上周和平就捧了束百合前來恭喜,還吩咐手底下的人給台長夫人轉去頂層最好的單間。
這就是周和平,那雙淡漠的眼睛卻總能洞察人心。
一束百合花是小事,台長夫人入住頂層單間也是情理之中,但淩晨四點無需開口,周和平便主動安排好一切,順水推舟賣了這麼個人情出去。從此,電視台便向著周家,台裡有什麼合作也是緊著周家先。
周和平也常去財經欄目露臉,畢竟康泰剛交於他,他自是想更快打出知名度,好順理成章去港隆。
就是在這麼一次露臉中,尤其和他有了交集。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尤其也記不完全了,隻記得那天的瓢潑大雨和被她落到台裡的采訪稿。
是的,就是這麼一個低級錯誤。台裡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康泰準備的采訪室,才發現負責采訪稿的實習記者忘記帶采訪稿了,甚至連備份都被尤其落在台裡的辦公桌上了。
距離拍攝還有四十五分鐘,尤其羞赧垂頭站在一邊,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想著從這裡打車去台裡拿的話一個來回四十五分鐘來不來得及。
周和平坐在單人沙發上,聽著尤其被教訓,沒說兩句,他打斷:“抱歉,我臨時有個電話會議,你們先讓她回去拿吧。”
尤其如獲大赦,拿著手機開始叫車就開始往外跑。她氣喘籲籲拿著采訪稿回來時,周和平正站在走廊上打電話,瞥了她一眼後繼續自若地對著手機談話。
尤其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裡有感激也有不好意思,忙帶著稿子進了采訪室。剛將稿子遞給上級,周和平就掛斷電話進來了。
“不好意思電話會議開得有點久,耽誤你們時間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周和平都這麼說了,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台裡便也沒人怪尤其耽誤進度了。
采訪順利結束,尤其要回學校,便沒跟台裡大部隊走。台裡的公車開走,她一個人在康泰醫院的走廊上打車。
下一秒,一輛連號賓利停在麵前,周和平降下車窗看著她,問:“要不要送你。”
其實尤其當時已經打到車了,但不知為什麼,她毫不猶豫地取消訂單鑽進車裡,對周和平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其實謝的是采訪稿他替她解圍那裡。
大雨傾盆而下,車窗的雨水彙成一股水柱在玻璃窗上肆意流淌。
周和平聽到她報出複旦的地址的時候,瞥了一眼,問:“研究生啊?”
尤其搖頭,在賓利後座坐得乖巧:“大三。”
像是驚訝,周和平挑起眉毛:“這麼小?”
“我看起來很老嗎?”尤其皺著眉頭,大概是對他的反應不滿意。
周和平失笑,尤其覺得這人真奇怪,這有什麼好笑的。
但就是在這場大雨下,她和這個奇怪的人有了交集。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奇怪的人就成了常常在電視台樓下等待她下班然後一起去吃飯的人了。
其實她到最後都不知道周和平那天究竟是真的恰好有會議,還是替她開脫爭取時間去拿稿子。
不過這麼久過去,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重要了。
如今尤其再次來到康泰,是不一樣的心情。
不過這種心情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有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的感慨,但她不願細想。
她總是不願細想,和周和平重逢後所有的情緒都被自己刻意壓製著,說不清,也道不明。
於是隻看著周和平和康泰的高管們應酬,站在他身後充當一個美麗花瓶。
儀式很快結束,隻留下新院長和周和平單獨談話,也無非是新院長對著周和平表衷心,談論一下他對康泰未來工作的安排,過問一下老板有什麼指示。
談到開年後要在港交所上市的事宜,尤其覺得自己或許不太方便聽,主動起身悄悄離開了會議室,在走廊上等周和平。
沒一會兒,周和平也從會議室裡出來,來走廊上尋她一起離開。
走廊沒有椅子,尤其站累了,覺得反正也沒有人,於是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玩手機。周和平叫她的那刻她迅速起身,可能因為蹲久了貧血,起身的瞬間腦袋有些發暈,身體晃了一下。周和平眼尖,攥住她的手腕將她帶起,見她站穩後又很快將手鬆開。
他掌心炙熱的觸感接觸又離開,恍恍惚惚間尤其想起來,四年前她從台裡拿完演講稿回康泰時,周和平貌似就站在這個走廊上打電話,甚至連穿得都差不多。
沒發現她的出神,周和平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還早,你看看距離最近的母嬰用品店在哪裡,一會兒把地址給老許我們去一趟。”
一席話讓尤其瞬間從記憶裡抽身,微微睜大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