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賊手忙腳亂地拿刀劍棍棒,雖然背著山賊的名頭不是一日兩日了,昨日手中更是沾染了官兵官老爺的鮮血,但是對官兵的畏懼從來沒有減弱過。
“官兵來了……我們……完了……”不少山賊臉如死灰,沒有逃走是因為嚇得逃跑都沒力氣了。
一群靈壽縣的百姓努力不露出笑容,唯恐被死到臨頭的山賊殺了。
有山賊看著剛煮熟的黍米豆子飯,這是人生第一次沒有野菜的全主食飯,隻怕也是人生最後一次吃飯。
他忍著燙,伸手抓了黍米豆子飯,大口吃著,邊吃邊哽咽著:“好吃,好吃!”
胡輕侯將正在大口吃著黍米豆子飯的小輕渝背在背上,緊緊縛住,柔聲道:“輕渝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小輕渝用力點頭,將手中的一把黍米豆子飯塞到了胡輕侯的嘴裡,然後仔細地舔乾勁手上的黍米和豆子,用力閉上了眼睛,捂住耳朵。
胡輕侯慢慢咀嚼著,對自己的愚蠢痛恨到了極點。
她看清了自己做不了溫柔善良小仙女,但是沒有擺脫溫柔善良小仙女的習慣,總以為世界會圍著她轉,以為算無遺策,以為所有人都會按照她的預料行動。
她明明有後手的,卻被她親手錯過了。
“若是能夠活下來,我再也不把自己當做主角了。”胡輕侯深深反思,然後嗤嗤笑。
主角?她也配當主角?
什麼時候見過穿越女主角成為殺人如麻的山賊的?
人家女主角個個都是穿越在豪門大閥享受帥哥的溫柔的,哪怕穿越到了山賊窩,也是山賊大當家的寶貝女兒,溫柔善良,武藝高強,除了與男主打情罵俏,從來不曾動手殺過一個人。
胡輕侯燦爛地笑,自己就是龍套中的龍套,退場都沒盒飯的那種。
遠處,百餘人越來越近,雖然依然看不清衣衫麵容,但是可以依稀看清那百餘人舉著一麵大大的旗幟。
“果然是官兵。”胡輕侯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哪位大將帶兵追殺他們,區區一日夜就完成從得到消息到追擊百十裡路,不論判斷力組織力,還是行軍速度,都堪稱名將了。
一群山賊慌張地拿著刀劍棍棒擠成一團,有人慘叫著:“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有人胡亂叫著:“大當家,怎麼辦?”
有人看看左右,眼神茫然,渾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胡輕侯心中無奈到了極點。
這群山賊就是一群戰五渣!哪怕順順利利奪取了靈壽縣,這群山賊依然是戰五渣!因為這群山賊到目前為止就是徹徹底底的烏合之眾。
一群隻會大叫著衝上去亂砍的山賊勉強能打個偷襲,遇到雙方互相戒備,從對峙到廝殺的戰鬥,這群山賊隻怕死了幾個人就會崩潰。
胡輕侯很清楚她“麾下”的山賊需要練兵,可是練兵就意味著她再也沒有武力壓製山賊。
她能夠在一日內成為山賊大當家,就是因為山賊膽小懦弱貪生怕死不能打,所以山賊武力越高,她的生命就越危險。
可不練兵,戰五渣就永遠是戰五渣。
胡輕侯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大隊人馬,心中長歎,果然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她還謀劃著隻要這次能夠順利回到山寨,山賊們的忠心度就會提高,至少跟隨她攻破靈壽縣的山賊們就會情不自禁地崇拜她信任她跟隨她。
有這一百個青壯男女山賊擁護,山寨中其餘人根本鬨不出花樣。
胡輕侯轉頭打量戰五渣山賊們,不少山賊顫抖得厲害,手裡的菜刀和木棍幾乎握不住。
胡輕侯再次苦笑,靈壽縣根本沒有所謂的兵器庫,隻有一些衙役使用的刀子和棍子,而且數量少得可憐。
一群手拿菜刀和木棍,且膽怯無比的山賊能夠打得過官兵?隻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有山賊顫抖著叫道:“大當家,我們逃吧!”
胡輕侯一腳踢翻了那個山賊:“再敢說一遍我就砍下你的狗頭!”
她環顧四周,隻見眾人人人驚恐,尤其是那些被裹挾加入黑風寨的老弱婦孺流民新山賊們更是驚駭到了極點。
她心中淒苦之餘,一股憤怒和不甘從心中慢慢冒了出來,充滿她的胸膛。
胡輕侯陡然大聲狂笑:“官兵又怎麼樣?我們有幾百人,難道還怕了官兵嗎?拿起刀劍,殺了官兵,回家過年!”
她麵對一群山賊,舉起手裡的長刀,縱聲長嘯:“這個寒冷的世界不讓我活下去,我就殺出一個溫暖的新世界!”
無數山賊跟著胡輕侯狂叫怒吼,有的喊著“大當家!”有的喊著“殺官兵!”,雜亂的聲音漸漸越來越整齊,最後彙合成了發自內心深處的嘶吼。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殺出一個溫暖的新世界!”
有不少山賊吼著吼著,臉上滿是淚水。貧苦人想要像雜草一樣活下去就這麼難嗎?老天爺果然不長眼,蒼天果然已經死了。
煒千握著柴火棍,抹掉了臉上的淚水,聲嘶力竭地吼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殺出一個溫暖的新世界!”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殺出一個溫暖的新世界!”叫嚷聲越來越響亮,不少山賊手腳都因為興奮而顫抖,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大丈夫拿起刀劍,為自己而戰!
更多的山賊激情洋溢地喊著,深深覺得這句話如同發自內心深處的呐喊,但是假如官兵靠近,他們立刻就轉身逃跑。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活得像一條狗,什麼溫暖世界,什麼黃天當立,關自己P事,自己隻想活著,哪怕比狗還不如的活著。
胡輕侯轉頭看著千餘驚恐的擠成一團的靈壽百姓,冷冷一笑,道:“抱著腦袋蹲下,看到官兵靠近就大喊‘我們是靈壽百姓’。”
千餘靈壽百姓光速抱著腦袋蹲下,眼巴巴地看著胡輕侯,隻盼還有什麼保命的辦法。
胡輕侯看著百姓們的表情,再次大笑:“不過……”
她眼神越來越凶狠,臉上再無笑意:“不過,本座怎麼可能會打不過這些官兵?”
胡輕侯轉身,麵對官兵來處,微微閉眼,轉而睜開,眼神中的凶狠不見蹤影,唯有參加一次盛大聚會的神采飛揚。
她屈指輕輕彈刀,對著頭頂的紅日大叫:“我是天下無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胡輕侯!”
一群山賊敬佩地看著胡輕侯,果然是大當家。
遠處的隊伍漸漸走近,麵容看不清楚,衣衫卻能看清了。
胡輕侯用力揉眼睛,仔細看,轉身怒吼:“哪個王八蛋說是官兵的?站出來,本座保證不打死了你!”
遠處靠近的那些人分明是一群平民,不,是一群賊人!
衣衫襤褸,頭發亂七八糟,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家夥,這些人不是賊人,難道還能是出門旅行的良民?
上千靈壽縣百姓失望極了,又是賊人!這常山國就沒有官兵了嗎?
一群山賊仔細看,同樣長長地鬆了口氣。
有山賊欣喜地大罵:“王八蛋,竟然被一群賊人嚇住了。”大家都是賊人,手裡都是柴火棍,誰怕誰啊。
有山賊原本想要逃跑的心此刻充滿了鬥誌,手裡的短棍指著對麵的賊人怒吼:“打死了這群賊人!”
有山賊見對方人少,己方人多,隻覺腰杆都筆直了,氣勢逼人,宛如絕世名將,厲聲嗬斥:“敢冒犯我黑風寨者,雖遠必誅!”
胡輕侯踮起腳用力望那群賊人,怎麼看都隻有百餘人,心中大定。
在那群賊人眼中她不是幾百人,而是有一千幾百人呢,諒他們也不敢放肆動手。
胡輕侯厲聲下令:“都盯著他們,小心他們搶我們的糧食。”這年頭糧食才是硬通貨,賊人看到糧食沒有眼睛不發直的。
一群山賊輕鬆的笑聲陡然消失,有山賊的怒罵聲響亮無比:“王八蛋!竟然想黑吃黑?大家夥兒操家夥乾掉他們!”
另一個山賊雙目赤紅,厲聲道:“誰敢搶我的糧食,我就殺了誰!”
有山賊一聲不吭,盯著那些舉著旗幟的賊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宛如看著殺父仇人。
有山賊握緊了菜刀,目眥儘裂,哪怕看著殺父殺母殺妻殺子仇人也不過如此。
有山賊握緊了木棍,雖然是第一次廝殺,但是心中毫無畏懼,隻有對想要搶他的糧食的賊人的無窮無儘的憤怒。
數百戰五渣山賊陡然殺氣彌漫,惡狠狠地盯著那百餘舉著旗幟的賊人,這些賊人隻要敢搶他們的糧食,立刻就將他們碎屍萬段!
舉著旗幟的賊人們終於到了眾人麵前,眾人這才發現這群賊人年紀很輕,年幼者十二三歲,年長者也不過十七八歲。
數百山賊惡狠狠地瞪著少年賊人,一群小P孩也敢在自己勉強叫囂?
眾人戰鬥力再次爆發,身上的殺氣更是到達了頂點,若是這群小P孩,不,小蟊賊敢打自己的糧食的主意,立刻滅了他丫的。
舉著旗幟的少年賊人們在山賊們一二十丈外止步,人群散開一道縫隙,一個衣衫華麗的少年賊人嘴裡叼著秸稈,慢悠悠走了出來。
胡輕侯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少年,這是賊人的老大?態度竟然比她還要囂張!
她心中忽然一怔,哈哈大笑,她依然過得太拘束了,穿越了,成為了山賊,每天為了活下去而玩命,她為什麼還要在意禮儀?
胡輕侯肆意地打量四周,心裡前所未有的敞亮,胡某要肆意妄為!
那個少年賊人傲然看著山賊們,大聲地道:“立刻向我投降,接受我的指揮。若是不服,打得你們跪下叫爺爺!”
胡輕侯一怔,什麼意思?她猛然怪叫:“不是吧?”
那少年賊人看著不明所以的山賊們,狂傲無比:“不用怕,我不會殺了你們的,也不會搶你們的糧食和女人。”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那少年賊人,不是吧,不是吧!
有山賊瞅瞅胡輕侯不作聲,這個時候不能輸了場麵,老大不吭聲,隻能他們說話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是誰?”
那少年賊人眼神中滿是高高在上的蔑視,大聲道:“鄉巴佬們,讓你們長長見識!”
“看那麵旗幟!認識那旗幟上的字嗎?那是‘褚’字,那是我褚飛燕的‘褚’字!”
那少年賊人猛然一揮手,衣衫迎風飄舞,陽光從身後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百餘少年賊人齊聲大喝:“褚飛燕!褚飛燕!冀州第一褚飛燕!”排山倒海的整齊呼喊聲瞬間響徹天地。
那少年賊人傲然負手而立,眼神中的堅毅,勇敢,強大,噴薄而出。
胡輕侯眼睛都直了,慘叫出聲:“海賊王!”
難道她不是到了某個古代,而是到了熱血中二少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