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點頭,不論誰告官,我們都打死不認。
“不過,好想去看看啊。”有人興奮地道,恰好在街邊走看到了,不犯法吧。
一家人用力點頭,全家逛街不犯法吧。
……
孫老爺的宅子裡,孫老爺盯著幾個竹片想了許久,分不清是好事還是禍事,唯有立刻稟告三叔孫常侍。
“胡輕侯,這個名字哪裡見過。”他皺眉想著,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此刻明月高懸,星光燦爛,宮門早已關閉。
“來人,去宮外候著,一早宮門開了就送信給三叔。”
次日早上,孫常侍匆匆跳上了馬車:“去孔二十的家!”
這家夥三天兩天罵人,這次一定要親眼看這家夥倒黴,哪怕因此被連累了也無所謂,不是他指使的,他擔心什麼。
那“東街胡輕侯”一聲不吭要討好他,還能是他的錯?
洛陽城中大大小小官員以及城中百姓,至少有一千戶人家得知了孔二十將要被人當眾羞辱。
懷著“堅決不信”和“保護孔二十”的善良的心,無數人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擠到了孔二十家門口,親眼見證孔聖二十世孫的美好一天。
……
時間倒轉到當日早晨。
“……潑水!”
“……為什麼潑我……”
“啊啊啊啊啊!”
“……孔二十,你為何當眾撒尿,行為不雅,你對得起你的祖宗嗎?”
“……孔二十,背《禮》,背不出不準走!”
看著渾身滴水的孔二十,何井大笑之餘,略有遺憾,還以為是什麼樣的羞辱,沒想到就是潑水,真是浪費了他的表情,但他對現在的結果還算可以接受。
何井微笑著:“這個程度剛剛好,孔二十究竟是朝廷命官,若是被人羞辱得太厲害,大家麵子上都不好過。”
一群幕僚點頭,潑水能有多大殺傷力?告到衙門都沒人理的。
也就孔二十臭名遠揚,得罪人無數,卻有真言護體,百毒不侵,這才會被人潑水就讓無數人像過年一樣開心,換個彆人被潑了水,看的人都沒有。
何井想到那投入將軍府的竹片,又是一陣大笑,這個胡輕侯還是很機靈的,道:“既然何某已經收了貨,就該付錢。”
何井一絲都不擔心被人懷疑是主謀或者被人陷害,哪怕被人指著鼻子誣陷是他乾的,他也會淡淡一笑,默默地認下。
差點被孔二十挑撥得與楊賜決裂,如此大事不過是潑了孔二十一身的水,天下百姓隻會覺得何大將軍氣度恢弘,行為優雅,傳為美談。
荀憂緩緩點頭,明明都是放不下而報複,打人報複是氣量狹小,潑水報複就是氣度恢弘,這事情就是這麼奇妙,若是略微推波助瀾,成為傳世美談隻是小事一件。
荀憂看著何井,想要問何井如何處置胡輕侯的求見。
洛陽城中知道孔二十得罪了大將軍的人多如牛毛,想要攀附大將軍的人同樣多如牛毛,能夠想到用潑水戲耍孔二十的人隻有一個胡輕侯,這胡輕侯多少是有些本事的。
此刻大將軍府初立,缺少得力人手,若是能夠收為己用,也是好事。
或者堂堂大將軍府衙署征辟一個女子為官過於誇張了,胡輕侯也未必是來求官的,但這胡輕侯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討好大將軍,定然是有所求的,大將軍是不是該與胡輕侯見上一麵,問問她究竟要些什麼。
若是胡輕侯家中有血海深仇需要伸張正義呢?若是胡輕侯家族中有賢達想要做官呢?
荀憂看著何井隻是說著“付錢”,完全不提吸收或者與胡輕侯見麵,唯有默默地忍住嘴邊的言語,隻在心中思索,為什麼何井連見胡輕侯一麵的興趣都沒有?
長街上笑聲不斷,孔二十狼狽逃回家中。
何井笑著轉身離開,一邊問道:“誰願意替何某跑一趟,與那‘東街胡輕侯’銀貨兩清?給錢不要小氣,那胡輕侯要多少就給多少。”
那“東街胡輕侯”有氣魄先辦事,後收錢,堂堂大將軍難道要像個無賴一樣與胡輕侯爭辯,這是你自說自話做的,不是我指使的,我不付錢,或者像個買菜大媽一樣與胡輕侯討價還價?
何井身為銅馬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不屑為也。
荀憂微笑看著街上遠遠超出尋常的人流,以及不時可以看到的華服士人,雖然他初到洛陽,一個都不認識,但已經深深感受到了洛陽的水隻怕比他想得要深。
……
某個大戶人家之中,眾人笑了許久,動不動就讓人背《禮》的孔二十今天狼狽到了極點,半年之內都休想抬頭做人。
“這胡輕侯替我家出了一口惡氣。”有人心情愉快,一點不怕被官府知道,潑水而已,大不了賠洗衣錢,能有多大罪。
有人笑道:“那胡輕侯是誰啊,真想見見。”
今日隻看到一群蒙麵人潑水,不知道胡輕侯是誰,聽名字應該是個英俊瀟灑的公子。
有人道:“我們還沒付錢呢,且去看看。”
眾人一齊點頭,“東街胡輕侯”先做事,後收錢,既不怕對方不認賬,也沒有談價格,手段非常。
要是對方開價合理,沒有必要賴賬,為了幾個錢招惹了這種狠辣人物太過不智,但若是對方收費高了,大不了不承認嘛。
……
光陰繼續流轉,到了寂靜的東街中。
荀憂遠遠就看到了“東街胡輕侯”的布條,然後又一眼認出了地攤後的少女果然是就是胡輕侯。
“就是她?”一個大將軍府人員低聲道,神情略微複雜,潑水羞辱孔二十的計劃投入何其少,收獲何其大,竟然是這個少女想到的,若是他想到的該有多好。
他就要舉步走向胡輕侯,將錢付了。
荀憂轉頭看了一眼四周,不少人神情鬼祟。
他心中一動,攔住要走向胡輕侯的同行的大將軍府人員,低聲道:“情況不對。”
那同行人員心中一怔,急忙跟著荀憂轉身在附近的一個地攤前假裝欣賞大白菜,眼睛和耳朵卻儘數在胡輕侯身上。
“……天才地寶,有緣者得之。你隨意估價,給個你覺得合適的價格,那就是了……”
一群人圍上去:“……我也要買!”
“……啊啊啊,竟然是上古殘篇!”
荀憂與同僚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肝疼,唯有喃喃地道:“好一個東街胡輕侯。”
這個混蛋竟然一貨賣兩家!
瞅瞅街上無數人前赴後繼的給胡輕侯送錢,白癡才不知道胡輕侯的竹片扔到了洛陽城內的千家萬戶之中。
荀憂無奈糾正用詞錯誤,不是一貨賣兩家,是一貨賣千家!
那同僚惡狠狠地望著胡輕侯的地攤,投靠大將軍竟然也毫無誠意?吾當拂袖而去告知大將軍!
那同僚一甩袖子就要走人,卻看到荀憂悲傷地看著他,他嗬斥道:“你為何還不……”陡然明白了。
該死的,他回去後怎麼與何井彙報?說他發現對方一貨賣千家,因此認為何井受到了侮辱和戲弄,沒有付錢就回來了?
何井自然是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吾令汝付錢,汝可聽見否?”
何井擺明了不想胡輕侯抱大腿,隻想與胡輕侯簡單的金錢交易。
而胡輕侯采用類似賣古董的方式,不問付錢的是誰,不問付錢的理由,隻當作“竹片買賣”,同樣是擺明了不以“潑孔二十一身水”為理由攀附何大將軍。
這是多麼得符合何井的心意啊。
何井與胡輕侯都想就此了結,而他偏要不付錢,不肯就此了結,這簡直是作死!
那同僚想通之後,汗流浹背,對荀憂深深鞠躬,要不是荀憂反應快,他就坑死自己了。
荀憂對著那同僚微微點頭,事到如今,沒有退路。
兩人奮力擠進人群中,一臉的狂喜,大聲叫道:“好一個上古殘篇!我要買!我出一百兩銀子!”
現在人多,悄悄付了錢,沒幾個路人會記住自己的,等人少了就太顯眼了。
遠處,太尉府以及無數洛陽衙署和門閥同樣咬牙切齒,卻隻能奮力擠入人群:“天啊,是《天地大悲賦》!我竟然能夠在這裡找到了《天地大悲賦》!”爽快掏錢,趕緊走人。
……
大將軍府中。
何井聽說了胡輕侯一貨賣千家,愣了一下,仰天大笑:“好手段!”
一群幕僚同樣大笑,這個胡輕侯真是有些手段,這件事從頭到尾辦得乾乾淨淨,既沒有過分羞辱孔二十,也沒有拿著微不足道的功勞一定要攀上大將軍府的高枝,順便還賺了大錢。
一個幕僚笑道:“怪不得今日圍觀孔二十的人有如此之多。”
當時看到孔二十被人耍,太過欣喜了,忽略了怎麼有這麼多人,現在才知道原因是胡輕侯貪財,向無數人投了竹片。
另一個幕僚笑道:“胡輕侯究竟是個女子,太過貪財了,不過今日她倒是賺了不少。”
換成了他是絕不會收錢的。
已經一貨賣千家,全麵撒網了,大將軍府看不上胡輕侯,其餘衙署或者官員總有一個人覺得胡輕侯有些意思,願意與胡輕侯見麵,達成胡輕侯的心願。
眾人點頭微笑,胡輕侯究竟是個女孩子,隻盯著錢了,倒是符合她在大將軍府外也要撈錢的秉性。
荀憂附和著點頭微笑,心裡隻覺自己與一群蠢材為伍,真是可悲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