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月光從閣樓的鐵窗中傾瀉而下。
“呼——”
耳邊,冬季蕭瑟的風也發出小獸的嗚咽聲。
陸鈺蜷著腿,半仰在飄窗上,用一塊濕潤的絨布,輕輕擦拭著左手上的機械關節。
哢噠哢噠,關節順著機械指節一一延展,複又握拳,再舒展。
他一躍而下,在角落裡橫著刻下一筆。
那是第一個“正”字——這意味著這是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個夜晚。
在昨天,陸鈺還在深夜的實驗室裡,做項目最後的數據分析。
隻要這個項目能夠研究成功,華國就會特批他,牽頭成立國內最頂尖的機械研究所。
連續多日的辛勞讓陸鈺在儀器麵前沉沉睡去,而當他再度醒來,眼前的場景從琳琅滿目的儀器,變成了堆積在身上的電子元件。
——他穿越到了星際時代的垃圾填埋場。
而他,現在是被掩埋在液壓冷卻器和廢棄金屬下,一具殘損的廢棄仿生人。
而且還是拿不上台麵的sex機器人——清豔非凡的那種。
老天,真的彆太荒謬吧。
沒有戶籍,無法聯網,沒有金錢。
唯一能收容他這種星際黑戶的隻有貧民窟的地下競技場。
競技場不問他來曆,隻管把人送進競技場,讓觀賞者在他們身上叫好、開盤、下注。
所以沒有人發現這個看起來行動自如,沉默寡言的小夥子,其實根本不是“人類”。
閣樓的木門被大力推開,腐朽的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歎息聲,打斷了陸鈺的思緒。
“六號,該你上場了。”一個肩膀寬闊的高大男人彎腰鑽了進來,聲音渾厚。
陸鈺背對著他,確定拳擊手套包裹住整個裸露在外的機械手後,才慢慢轉過身來。
“彆磨磨蹭蹭的,快點,聽說今天給你安排了個大家夥……”大塊頭盯著陸鈺精致豔麗的臉,有些挪不開眼神。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競技場參賽者——繾綣微卷的黑發垂到肩上,掩映住微紅的眼尾,寶石切麵般的下頷線勾勒出誘人的弧線,統一寬大的製服遮擋不住纖細勁瘦的腰。
偏偏這樣讓人火熱的美人此刻戴著拳套,眼神冰凍三尺。
他側身給陸鈺讓出一條過道來,啞聲道:“不過今天聽說有貴客,你其實可以通過彆的方式掙到錢,不用去競技場上賣命的。”
陸鈺:“……”
他媽的,彆用這種眼神盯著他。
陸鈺有些煩躁地捏緊了手指。
他當然聽得出來大塊頭言語中的暗示,但是這句仿生人身體的聲音模塊數據受損,說起話來自帶電音,很難不讓人起疑心。
陸鈺選擇性地忽略了身後的狗叫,他現在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打贏競技場,拿到錢給自己升級聲音係統,還要再買點能量塊,畢竟現在的電池已經快要見底了。
隻要贏一場,他就不用擔心自己電儘人亡了。
走過長長的甬道,一束強光立刻打在了剛走入競技台的陸鈺身上,在地麵上折下一束修長的影子。
裁判熱情地聲音從喇叭擴散開來:“現在是機甲賽中間的小點心環節,複古風格的搏擊格鬥賽!今天攻擂的是我們的新人搏擊手,六號,這將會是他首次站上阿斯蘭競技場的舞台!”
陸鈺撐著欄杆輕輕躍進競技台,看著對麵一身腱子肉的對手,輕輕抬起下巴,頭頂的聚光燈勾勒出他線雕般的下頷線。
這是一張精致到昳麗的臉龐,即便是星網的虛擬建模和上流貴族飼養的仿生人玩物裡也稱得上是仙品,而對於下城區的流民來說,一個活生生的美人站在那裡,完全是視覺上的衝擊。
喧鬨的觀眾席一時間靜了下來。
“看起來我們的觀眾很喜歡我們的新人搏擊手,不過六號這種風格特異的選手,在阿斯蘭競技場的確是頭一次出現,想必大家一定很期待接下來的比賽,現在請大家在腕機上為喜歡的選手送上支持的投注!”裁判仍然在滔滔不絕著。
觀眾們這才如夢初醒:
“這哪來的男.妓也來打競技場?”
“今天守擂的是蘭斯吧,他是不是已經十連勝?”
“直接押吧,感覺沒什麼懸念,趕緊結束還等著看後麵的機甲賽呢!”
“今天的老板是真狠啊,這小子長得是真的漂亮啊,可惜了蘭斯是一貫的凶狠,之前跟他打的那些炮灰得死了快一半吧。”
屏幕上的賠率很快有了一邊倒的變化,陸鈺聽著台下的竊竊私語,藍寶石般的眸子裡沒有半點波瀾。
競技台上,對麵如山的大塊頭向前走了一步,向裁判打了個手勢,又朝陸鈺勾了勾手:“小子,這兒可不是你這種小兔哥該來的地方。”
台下觀眾爆發出一陣笑聲,蘭斯還想再說些什麼炒熱氣氛,來贏得更高的投注分成,卻被陸鈺打斷,他一聲不吭地向前走了一步,打了個一樣的手勢。
裁判立刻心領神會:“看來雙方選手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的六號不願意和蘭斯有太多的賽前交流,那麼準備——開始!”